刺杀反派失败后(277)

李挽应证了她的猜想，

“建康宫看不惯本王的数不胜数。从前，本王仗着掌权，仗着霖怿需要本王辅佐，铤而走险，开罪的人数不胜数。如今，霖怿也长大了，这次彻查租调，动摇世家根基，自然有人蠢蠢欲动。”

陆蔓眉心轻拧，“如果没有燕北军增援，我们几乎没有胜算，对吗？”

李暄手里是两万人马，李挽带的禁军加上雍州守卫，勉勉强强两千。怎么打？

更何况，还有囤在醴城的五万燕北军，不明态度，若他们真的不分青红造白攻击李挽，届时腹背受敌，只有死路一条。

李挽没做声，但最坏的情况，两人心里显然都已遇见。

两人心思沉重，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冬季营地的夜晚，空旷寂寥，夜风带来兵戈铁血的味道。

李挽偎在门边，无声眺望星子。营地里格外安静，间或有哨声传来，回声缭绕不绝。

许是夜色苍凉，人的心绪也不自觉低落。李挽的声音明显沙哑沧桑，“陆蔓，你真心觉得，本王不应该反吗？”

如果反了，禁军囤粮加上誉王的兵卒，不是毫无胜算。如果反了，就不会如此痛心了。

陆蔓听不出李挽的语气，但她想，这种时候，李挽或许并不需要一个客观公正的人，也不需要一个理智的人，他需要一个全心全意支持他的人。

陆蔓搬了一只火炉放在脚边，陪他在门前坐下。

“王爷问我的想法，我认为，于理来说，王爷来雍州担着台使之职，若不平反叛军，关贸禁绝，关税混乱，是为有失职责。所以，王爷不仅不该反，还应该平叛。只不过，于情来说，”

她停下话语，李挽侧头追问她，“于情怎样？”

陆蔓眼珠转了转，挽住他的臂弯，“于情，王爷应该遵循自己的内心，人活天地间，最要紧的问心无愧。”

“王爷，我明白你的理想抱负，不管你做什么，你都是为百姓，为大梁。所以，放手去做吧，天意会保佑你的。”

李挽大刀金马的坐着，肩脊挺直，纹丝未动，只是那双依恋在他右侧胳膊上的小手，就好像潺潺春水，悄无声息的融化了他满腔寒冰。

“其实，李暄说的没错。我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对先太子和先公主的愧疚，才咬牙辅佐霖怿的。”

李挽笑得唏嘘，

“那时候，也没有人教我，我仗着自己是皇叔，在朝堂上横冲直撞。其实，我也做得不好。说不定，霖怿早已经埋怨我。”

陆蔓仰起头，嗔怪的看他一眼，“王爷说什么胡话，他们可以怀疑王爷的行为、质疑王爷的品性，却没有一个人能诋毁王爷的功绩。大梁能有今天，王爷功不可没，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她故作夸张的挑起眉梢，决绝笃定的模样，一看就知是试图安慰他。李挽苍白的勾了勾嘴角，“不过，一路走来，我确实从来没想过，会有今天的地位。”

陆蔓将下巴抵在他的胳膊，歪着头问他，“那王爷想想，要是没有对先太子和先公主的愧疚，王爷想做什么？”

李挽深深望她一眼，错开目光，看向天边，

“想做什么？”

一片寒鸦高飞，几盏幽暗马灯笼亮在雪地里，

“我可能，会在会稽当个闲散王爷。但我还是会看着李昀，不能辅佐他，但我至少能护他安泰。”

陆蔓弯了杏眼，“瞧，不管发生什么，王爷心底里始终不放心陛下。”

“嗯，”

李挽回看她亮晶晶的笑眼，指腹不自觉轻抚上那英姿飒飒的眉弯，

“我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只是担心霖怿。”

陆蔓握住他作乱的手，

“我知道，我一直相信王爷。既然心中有答案，那就放手去做吧。

虽然燕北军态度不明，但并非毫无转机，不管是想办法求援，还是以一敌百，都是可行的。王爷从前下的险棋，难道还少吗？”

李挽深情一顿，扬手揉了揉她的额发，脸上终于有了暖意，“现在不一样了。得到过，就不想失去了。”

陆蔓眨眨眼睛，从他的掌中躲开，

“得到过什么？我怎么不知道王爷得到了什么？”

李挽如何看不出她在刻意装不懂？神情顿了顿，不知想起什么，感慨唏嘘，叹了又叹，“陆蔓，你比我想的还要好。”

陆蔓笑着凑上他的肩头，“是吗，有多好？”

李挽答不上来，他嘴笨，他只知道，很好很好，绝对不能离开的那种好。

营帐里，有小士兵藏在夜色里溜出来，小声相约去河边放花灯。陆蔓想起今天是元宵节，会心一笑，不经意间垂眸，却见二十只草编喜鹊躺在李挽掌心，搭成一座鹊桥，

“军中无所有，聊赠几许相思。生辰快乐，夫人。”

遥远的欢笑，伴随着斑斑点点的孔明灯远上云t霄。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人间始春，她在军中开启了新的一岁。

第140章 人间始春（三）

元宵节过完, 正式进入新的一年。

雍州城里的百姓陆陆续续出门扫雪，摘掉红灯笼红绸缎，恢复了往日的朴素。

这天, 陆蔓和李挽上街，正有说有笑, 帮一户鳏居老人收拾灯笼架，极速的马蹄突然闯进耳膜。

“让开, 让开，都让开！”

那人扬声驱赶, 从街口横冲而来，踩得沿街摊贩东倒西歪，行人惊慌失措往街角逃窜，口中“阿耶”“阿耶”惊呼不止。

陆蔓定了定神, 渐渐看清来人, 小小身板伏在红棕战马上, 一身枣绿劲服, 是禁军麾下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