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反派失败后(319)
“竟有这样的道理？”
李挽下细瞧了王迟，果然见他额角还有一处结痂的伤疤，整个人也瘦得脱相。
“王郎，委屈你了。”
李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跟着一起去麟德殿入宴。
李挽在外人面前惯常高高在上，能从他嘴里听见如此亲切的关心，这一瞬间，王迟觉得，苦难还是值得的。
之前，李挽归期未定，他便一直在家盼着。今晨听见大街上传唱上云乐，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也顾不得其他，从病床上惊坐起，骑着家里的老牛，好在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
他含泪躬身，唇角扬起欣慰的笑意，苦尽甘来，
“卑职虽然修养在家，但也不算全无收获。诸位官员如何交易台使之职的，卑职都一一记录下来，一清二楚。只待王爷回来，着手处理。”
王迟跟在李挽身后往宫宴去，一边整理衣容，一边向李挽详细讲起各州府台使都有何人备选、有何人争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梳理起将这几月建康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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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厢，得知今日李挽入城之后，会直接面圣入宴，陆蔓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入宫，特意挑了距离太极殿最近的一方凉亭候着，就盼着能早一点看见李挽。
可惜太极殿实在离得太远，隔着玉湖，她频频张望，也只看得见宫阙飞翘的一点檐角。
天色亮开之后，陆续有女眷到来，在凉亭周遭落座，客套的寒暄问安。陆家的女娘们也来了，陆芷就坐在她身边，声音格外伶俐，喋喋不休的说着“雍州”“建功立业”云云，意有所指，语气说不出的嘲讽。只是她心思扑在太极殿那头，全没听见她在讲什么。
陆芷作为建康贵□□秀的典范，深受诸位女眷追捧，呼朋引伴，很快小小一方凉亭里塞满了人。
陆蔓走神片刻，再回头，才见跟前围满了人，有一个身形丰腴女郎几乎贴在她的腿边，占据了全部视线。
陆蔓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不想，这一笑，却被人误以为是意欲交好。
那女郎君当即扬起朱红肥唇，声音几乎盖过所有人，“哎呀呀，王妃也觉得妾身所言在理，可对。”
说实话，陆蔓根本就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她歉疚的扯了扯嘴角，正要解释，却被女郎君一把合握住双手，
“妾身知道，王妃开明。进宫前妾身还和我家那口子说呢，王妃是陆家的女儿，好歹也是妾身的娘家人，三娃子的官职，她一定会帮忙的。”
陆蔓这才朦胧懂了，这人似乎是想跟她套近乎，求她引荐官职。陆蔓客套的笑了笑，抽出手，“三公九卿诸省曹郎都由吏部统管。令郎若是贤能，自能受举荐入仕。”
女郎君嗔怪的狠拍了她的手背，“哎哟，那是寻常。这次遴选台使，拢共十三州，十三个，王妃若是帮忙嘛，三娃子才抢得过旁的人咯。”
女郎君带着浓浓的口音，陆蔓一时有些狐疑。陆芷在身边向她解释，“这是湘州司马夫人，也是阿母的三表姐。”
女郎君巴巴点头，“是了是了，湘州偏远，我们老辈子苦点累点就算了，你说如今有个机会能去扬州上任，那我们自然得为小辈子谋划，总不能一辈子守在湘州，有什么前途？”
原来这人是想求陆蔓帮忙调儿子出任扬州台使。
陆蔓正色道，“台使由圣上裁决，要是令郎品行兼优，陛下自然会考虑。”
女郎君相当不满意，啧了一声，“妾身知道，你们这些大贵人张口闭口就是规矩，实际还不是买官卖官。我与王妃是血亲，就别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表姨家虽然在湘州，但世代经营，为三娃子捐个官谋个出路，钱还是那得出来的。”
她朝陆蔓眨眨眼，俯身贴近她的眼下，压着嗓子道，“当然，王妃要是帮忙进言，好处自然是咱们二府对半平分，卖官给外人可没有这等好事。扬州油水那么丰厚，王妃明白我的意思吧？”
陆蔓眨了眨眼，“等等，你说什么？买官？”陆蔓这才听懂她的意思，她八成是听说李挽手眼通天，想行贿于她，让李挽给她儿子安排个扬州台使。
“断然不行。”
陆蔓当即起身，将女郎君推远，
“国有国法，在其位司其职，我和王爷都要为大梁负责，为百姓负责，必须遴选出有真才实学的台使，可不是钱能决定的。表姨应该才经历过湘州大水，最是知道百姓的日子有多苦，他们多么需要贤能的官员。”
女郎君没料到陆蔓拒绝得如此干脆，一时讪讪的不知该说什么。
陆芷眼波一转，笑着凑了过来，“今日是为王爷接风洗尘，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以后再说。我瞧着那头，他们似乎下朝了。”
她往太极殿的方向指了指，陆蔓顺着看去。游廊尽头有些许响动，探头看去时，却见两弯玉轮毂。
放眼建康宫，还有谁人会乘轮椅？
“薛郎？”
陆蔓试探着唤了一声，脚下已经快步去追。
听魏清说，薛望清已经慢慢恢复，乘轮椅出行，已经能够在屋外待上好几个时辰。
陆蔓想看望他，可薛望清一直对她避而不见。他对她的逃避她当然懂得，曾经那么明媚的少年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他心中的自卑局促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散的，她不想逼他。
如此想着，陆蔓慢下脚步。而那抹仓皇的玉轮毂，早已在游廊尽头消失不见。
凉亭这头，陆蔓快步离开之后，陆芷等人也张罗着启行，慢慢走去麟德殿赴宴。女眷们裙袍华贵，步伐缓慢，三三两两。走着走着，走进郁郁葱葱的御花园，领在前头的陆芷提步行进了一片假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