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奴(76)
他把萧元嘉潜在的喜欢支配、喜欢占有和掌控的一面彻底激发出来,然后把自己塑造成为她而设的、完美的被支配者。他本来已经满怀自信在天下间再也没有比自己和现在的她更加契合的人了,可是陈子安的短短数语再次提醒了他——萧元嘉拥有的,从来就不只是支配与被支配的那种关系、又或者是爱与被爱的那种感情。
在她的人生里,还存在着家人之间互相扶持的爱,还存在着在她追寻理想的路上与其他同样身处桎梏之中的女子的共情,她就算再喜欢他,他柴奉征也不过是她漫漫人生的一小部分而已。
他一直在追逐的、一直想要抓住的,便是这样的萧元嘉;可是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却让他莫名的惆怅。
×
萧元嘉越过他往里面走去了,寂静的库房里只剩下他手环脚环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柴奉征听着铃铛的声音,呆呆出神。
忽听萧元嘉淡淡的声音自里面传来:“不进来看看么?”
她的语气平静,几乎要让他以为他的逾矩、她的戏弄,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柴奉征只觉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却是行动先于思考,双脚已经下意识地倚着墙站了起来。
当日他被锁在上面的大床还在库房正中,床榻的四角还挂着粗重的铁链,显然是上次把它铐在床上的那四条。
萧元嘉坐在床尾,手中拿着一支红烛,垂在床边的双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歪着头表情淡淡的注视着他。
武器库里其余的东西明显都被动过,武器架上积尘已久的旧物不知被挪到哪里去了,放在架上的都被打磨得焕然一新,其中在最下面的一层,在最为当眼处放上了一把小小的匕首。
匕首比一般的还要更短,小小的刀刃薄薄的,却在微弱的烛光下映着阴冷锋锐的光芒,正是上好的材质。匕首对于一般公子姑娘来说除了防身以外也是饰品,柄上的雕花刻纹更是五花八门;这一把匕首上却没有多余的宝石装饰,妥妥的实而不华,显然是作为一把专门的武器而打造。
他想起了萧元嘉在被他的到来而打断之前,正是在教安乐公府的小女孩习武。
而小女孩手中,正是拿着一把小小的匕首。
柴奉征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腰间挂着的凝光剑。
“我还以为,凝光剑是独一无二的……”
他唇角一抿,声音微哑的说着,委屈之情终于倾泻而出。
萧元嘉哑然失笑:“凝光剑是为你度身订造的,天下仅有,又怎会不是独一无二了?”
柴奉征看向架上匕首,吶吶道:“可是,她也有……”
萧元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终于看到了自己为小嘉苑打造的武器。
她秀眉一扬,朝他勾勾手指。
床沿上还有位子,柴奉征走到萧元嘉跟前,却是小心翼翼的不敢越雷池半步,就像他们在建康重逢的时候那样,在她脚前的地上跪坐下来,像温顺的大狗一般倚着她轻轻踢着的脚,把一头长发送进她没有拿着东西的那只手上。
本来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的脚止住动作,一下踢掉脚上的绣鞋,绵软的脚尖往前,轻轻点在他的胸口。
不知是库房闷热还是她手上红烛的温度,记忆之中一向寒凉的触感现在竟有一丝暖意。
萧元嘉一边给他顺着毛,俯身凑到他的脸庞上方。就像方才她被他按在门上的时候那样,只是高下相反,柴奉征只能仰头看她。
他的眼中有不安、委屈、依赖和渴望,也毫不掩饰地散发着充满欲望的动人情潮。
“主人,阿璞可不可以……”
他轻声祈求,“……亲亲你?”
摩挲头发的那只手一下顿住,然后下滑到他的脸上,轻轻一拍。
“学乖了呢。”萧元嘉低笑,笑中没有讽刺的意味,似乎是出自真心的嘉奖。 “看来你学懂了,你不能提出要求,只能由我主动赐予。”
她定定的凝视着他欲语还休的双目,沉下声音:“可是由我赐予的意思,也代表你没有追求的主动权。”
“你只能学会去相信我。”
“我会给你想要的。”
她的声音低沉而蛊惑,他在怔忡之间茫然地点了点头。
萧元嘉收回手,拍拍大床中央,示意他躺上去。
柴奉征踌躇了,跪坐的双膝像是被钉在地上般动弹不得,抬首怔怔地看着她。
看见他这个样子,萧元嘉俯首凑到他的耳边,朝他的耳中吹了一口气。
看着他因自己的动作而禁不住的颤抖,她轻轻一笑,笑声如珠玉落盘直直的落在他的耳中:“这东西可是为你而设,独你一份,我绝不可能用在其他人身上的。”
“你真的不要试一试?”
柴奉征一呆,身体却已自动自觉的作出反应,服从地走到床边自己躺下,手腕脚腕上自戴上后便从不离身的银环方便了主人扣上铁链的动作,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再一次的被铐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下意识的扭动手脚,却也像上次那样,只能带动腕间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乐声。
萧元嘉把扣在床上的四条铁链紧紧固定,提着红烛轻踏莲步,走到床头半蹲下来。
红烛看起来像是新婚夫妇在洞房里放的那种,烛火却要比那些花烛出奇的微弱得多,就算是一直放在她的脸下也只是半明半灭的映照出她的下半边脸。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他奋力抬首只想离她更近一点,四肢上的桎梏却让他难以如愿。
她是近在眼前的爱人和主人,也是远在天边的庙里神明。世人向神明祈求,向神明奉献,但是神明并不需要世俗那些不值一提的供奉;神明只会依照自己的心情和喜好,从指缝之间漏出一点悲悯和恩典,然后接受俗人的感激流涕、顶礼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