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宜打开客厅的电视机，再忍着酸软的胳膊，伸手拉开全景玻璃落地窗的帘子。

室内外的温差使得窗户蒙上薄薄水雾。

市中心，高楼林立，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窗外朦胧变换着。

万家灯火，被尽收眼底。

下雪了，外面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

已经有烟花在不远处的天穹绽开，穿破夜空。

雪粒拖着长长的尾巴，带着绚烂亮堂的光晕，坠入凛冬的夜。

她瘫在沙发上，打开一下午没有接受宠幸的手机，各种消息迎面扑来。

【李梦言】：女人，元旦放假，我回宁宜了，陪我出来逛街！！！

一连发了好几天，她都没有得到回应，索性也就歇着了。

几小时后，李梦言也察觉到这么长时间不回消息不是她的风格，于是开始新一轮轰炸。

【你人呢？失踪了？我靠，别管我了，我要打110报警了！】

一连串不好的猜想之后，她最后发来的消息是：

【你不会，被拐到男人的床上了吧？】

江岁宜抽了抽嘴角，给她回了个省略号。

几秒后。

【李梦言】：6

【李梦言】：战况很持久，现在才回我。

【李梦言】:你男朋友在跨年直播开场半小时后，才被站姐拍到赶到现场的图片。

【李梦言】: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jpg

【李梦言】:你该庆幸，他是零点嘉宾，压根不急这一会儿。否则舞台空缺，还得找人救场。

江岁宜想打字回复她，但是指尖又发软，于是点开语音录制，结果一开口就被自己吓到了。

那个两秒的语音，被下意识松开手发出。

只有一声，残破发哑的气音音节。

虽然她很快撤回，但李梦言还是听到了。

【李梦言】:除了评价一句6，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李梦言】：起猛了，竟然能有幸见证此等场景。

【李梦言】:你老公快出场了，不打扰你，你去看吧。

【李梦言】:我只是，不被允许叫老婆的可怜闺闺一枚呀。没关系的，你不用在意。

“……”

接到贺迟晏的视频时，是十一点五十八分。

手机屏幕里，他露了上半身，西装外套缀着bling bling的亮片，头发做了好看的造型。

在人群中一眼能看得见的，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她的大明星。

很奇怪，明明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但见到他这个样子，还是会不可遏制地心动。

江岁宜正看着电视机里，几个主持人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控制时间，只等着十秒倒计时的来临。

“你这时候打电话给我干什么呀？”江岁宜着急道，“不是还有几分钟就上台了吗？”

“想见见你。”贺迟晏观察了下她现在身处各地，瞳孔漆黑，神色认真道：“否则，待会儿没法儿好好唱。”

江岁宜梗了一下，不知道他这股腻歪劲儿是怎么来的，“那你现在见到了，快去做准备呀。”

他一时没回应，笑了下。

“这么着急赶我走啊。”

“没……”话一出口，她才想到，他对演出可比她有分寸多了，根本不需要她多虑。

主持人们已经开始异口同声地倒数，“十，九，八……三，二，一！祝大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岁宜。”他开口比主持人还快了零点几秒。

然后提醒她说：“不要看我。”

“向右抬头。”

“这是十七岁的贺迟晏想给你看的。”

“嘟嘟——”声响起，尾音消逝在突然中断的电流中。

电视机里，主持人已经大声地喊出了他的名字，邀请他出场表演，观众的尖叫吶喊声不绝于耳地传来。

江岁宜却下意识顺从他的话，没有看电视机，而是转头望向玻璃窗外。

钟表跳跃到，零点零一分。

不远处，矗立着的商业楼一齐变换了色彩，向外投射出炫目光芒。

几栋楼中间围成的真空区域，形成一个缩小版的圆形银河。

混乱的星系，无数漂浮着的陨石和小行星带，地球，月球，蟹状星云，粉色的樱花树星云。

随着灯光闪烁，他们还在真实地动态运行着。

我见银河。

绚烂，磅礴，不可思议。

大雪从光晕中穿扬而过，像坠落的流星，远道而来拥抱亲吻大地。

烟火在空中升腾，一簇接着一簇，又落下。

黑夜亮堂如白昼，又保留着初始的神秘。

此时此刻，不计其数的人探出头来，惊讶地围观这一幕，然后纷纷掏出手机拍下记录。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钞能力啊，做出这样的场景来，不会是哪个少爷在表白吧？”

“太漂亮了，恨词汇量太少，我只会说，太漂亮了呜呜呜。”

光影落在窗内的江岁宜脸上，浮跃出猝不及防的震惊。

十七岁，是什么都敢想的年纪。

江岁宜曾在作文里写过，想将浩瀚的宇宙用眼睛私有。

现在，有人帮它实现了，这个现在看来令人发笑的愿望。

贺迟晏也帮她配好了见证此时此景的bgm。

直播舞台上的人，松松握住话筒，很轻地弯了下唇角，唱着。

零点十一分。

江岁宜漆黑瞳孔中倒映着的绚烂消失，场景落幕。

贺迟晏连唱了两首歌，后被主持人拉着采访，聊了几句。

江岁宜握着手机，胸腔发涩地等着去给他打去一个电话。

她都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一声新年快乐。

“岁宜。”突如其来的低沉的声音，“你应该能听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