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子(20)
妖主心觉神女怪异,还是回:“自是想见见青鸾神貌。”
“是么,你大抵是第一个见到我人身的,在仙极地。”
妖主神变。
“瀑后湖。”
她抬手引云拦固妖主掷来的针形物,仔细看,是妖尾刺。
“神女既知是我,便动手罢!”他肆无忌惮,不知思虑过否。
她道:“妖主,是想指我为二界争执挑起者,好让我于世承世之唾骂?”
“妖主怨我曾经未回应你的请求么,所以才把我交由祭地并与其共谋。神非无所不能,神同世皆由混沌生,同属一母。她未偏爱谁,你得到的我无有,我有的你不得。你当初向我请求与一女子同好,可惜我不懂情是什么,既不懂不回也可。”近乎是她和铿尔一起说的这些,以神魂之识。
神魂出窍,序云跟上它,梳理明带。
“我历世为固情,情道稳,便可适当散世福泽。”神魂面对妖主。
妖主嗤笑道:“爱人已不在,你的福泽于我而言又有何用?!”
“我的福泽可成你们缘分再遇。”
妖主心思松动,他挥袖一拂,化作沉闷妖雾离去。“说到做到!”
神魂回窍。
“小狐貍,我有些明白何为‘归无’。”铿尔轻唤她,“混沌之前是什么?”
“什么也无有。”
“便是了,‘归无’或指回于混沌之前,一切起点和终止而已。”
“意味是生之初和死之终?”
铿尔颔首。
“两者共存,生死共存……生或死,决意在于我。”
是生是死,缘己志。
南学士行至酒馆门处一丈外停。门大开,堂内中央站着一人,他的门主。
高止笒面对他,空手端立,不动声色。
“南石扶,秦闵申向我献上《九转莲花步》时,你知情否?”不久,高止笒开口道。
南学士望向他。他较以往瘦削的身形仍是凛正风度,哪怕现只是个凡人。南学士心内甚慰,为他这般骨质而敬服。
“久别再聚,坐下谈罢。”
高止笒眉头突皱,不满道:“恩义绝断于召灵,你我如何安坐谈?再者,休得岔开话题!”
南学士不恼不怒,走进堂内径自落座,提壶烹茶,轻摇蒲扇。他劝道:“你且坐下,我便回你问话。”
他瞥见高止笒捏紧的拳,了然,就不再等他:“知情。”
紧绷的拳松开。
知
几经变幻,云已立地扫末絮,将它那一地儿的,一天儿的微屑放松开来。一扬,去了另边。她时不时转几处看看,微扬指端,点入屑尘,口中不断念着几句“离恨天,交奢几度烟蓝曳……”
铿尔魂魄暂分息出,立她身前,对言:“浮花,情阖琴合。”她伸一手施前,问:“若安宁后,作何?”铿尔低头凝见那手:“陪你。”她笑:“我还不能接受你。”愿等我么?
铿尔转而观她眸月,道:“我等你。”
“好。”她笑容不变,铿尔却看出眸中月瞬隐波动,情动。
“小狐貍。”他上前一分。
“我教你抚琴,樵竹访滴。”
这曲儿是逢一樵者而作,铿尔依同曾日与她并坐一席,露天而授。他把手搭在她右手背,牵引五弦居中,勾滑,侧打,尽指势之余,添味加趣,将他对“雨打竹滴落,樵人旁其静”滋味抒解发来。
竹林,坚斧,雨笠,露叶……落,无味清透,于昏天暗地水洼,衍一道道圈圆。有谁见到,这寻常细微内暗说的生死命途。樵人见到,仅立心受。
她仿佛见到铿尔心中志愿,曲奏有明,不必多说。想或,她和铿尔一样的爱静生活。这便圆了,他们的命运与缘因。
“铿尔,曲子我很喜爱。愿抚与你……无尽头。”
一时兴起之言,哪怕,哪怕不能实现,他这刻也是高兴。高兴她此番近告白誓语,高兴自己趣味有得赏同。
四目相对,隔层迷曾,今以音鉴之,再留一道难磨深刻。古有说“知音”,他二者算罢?
她笑笑,心说是。
抬天乌漆,星点点。
酒馆堂内闻雀鸣晰,两相对坐的二人俱不发声。
“门主,待我寻回妻侣,定将命交予您处置!”南学士离座,双手抱拳后改头磕地,咚咚。石扶,对不起门主的赏识照顾。
划下一行泪,他不抬头。
高止笒叹道:“南石扶,你如何因情困顿?”说完,高止笒走至门槛,背对他道:“秦闵申可有与子乌囚共事?”
“未有。”
“好。”高止笒抬足跨过木槛。
“门主!”南学士喊住他,“闵申所献功法早已被调换,他并不知道那是假本。门内……另有三盟的暗线。”
“你是说,他未曾想害过我?”
南学士的声音坚定有力:“是!”
“是或不是,我自去判断。”高止笒仍未回头,一路远离。
一截箫声低陶,留人步。高止笒昂首,望树枝梢头一连玉色织长衫往上,人面青疏遮,晃荡间叶落飘飞,箫音低旷,人也悠远。
“郎君,哪家去?”人笑。
“秦闵申……你下来。”
“不,上回被你定枫林足够五个时辰。”
“你怨我?”
秦闵申笑道:“并非。”他低下头:“我想明白了,不当关着你。”
“你和南石扶早已串通一气,是么。”
“高止笒,你说要自己判断。我不把自己送来你跟前,你又怎么好判断呢?”秦闵申半调笑他。
高止笒猛一甩袖,走了。
“郎君你且听我再鸣一曲!”秦闵申落至实地,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