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应麟在门边喃喃：“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

“阿麟乖，”高珩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哥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可高应麟听罢却是落下泪来，他哭着道：“自从爹爹走了之后，阿娘的身体便大不如前，从前那些陪着我的人都不在了，哥哥，我不想你再走……”

他哽咽起来，又断断续续道：“哥哥……我、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上一回高珩受了伤回来，高应麟整日整夜地睡不着觉，傻傻地在床头守着高珩不肯离开。

高珩一瞬也红了眼眶，他温声道：“阿麟，你的心意哥哥都明白，哥哥也希望你一切安好，但是、但是……”

“但是有些人，哥哥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哥哥……”

高应麟抽噎着道：“哥哥，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一起去……”

高珩闻言蹙眉，他思忖片刻，忽地想到了什么绝妙的办法。

于是他半蹲着身子哄道：“那好吧，哥哥带你去，但你要答应哥哥一件事，不论你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

第090章 假作真（四）

“在这里好好的, ”高珩轻声道，“哥哥去见个人，一会儿就回来。”

酒楼香甜的茶点被端到面前, 可高应麟没有一点儿品尝的心思，他犹豫地问：“哥哥, 你又要去见谁？是那个留着大胡子，看上去很凶的伯伯吗？”

“可、可是, 可是哥哥, 我总觉得他不像是个好人……”高应麟不安地拉了拉高珩的衣角, “哥, 哥你不要找他了, 好不好？”

高珩眸光暗了暗, 停顿少顷回道：“阿麟，武乡郡公他，他能帮哥哥做到很多哥哥力不能及的事。”

“可是……”

“好啦，”高珩勉强一笑，温和地把一盘桂花糕推到高应麟眼前，“阿麟，你尝尝这个，等你吃完了哥哥就回来了。”

“阿麟乖, 吃点垫垫肚子，哥哥走了。”

高应麟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可高珩已然关上了房门，那只手空荡荡地晃了晃, 最终又无力落下。

他喉咙一酸, 忽而很想放声大哭。

可是从前会温声哄他的人不会再回来了，高应麟缩成一团抱住了自己, 拼命忍住了那股冲动。

房间里寂然无声，故而隔间的热闹便愈发明显。高应麟愣了愣，莫名觉得门后的声音有些耳熟。他起身上前，试探地戳破了一个小洞。

果不其然，隔间又是另一番光景，席上觥筹交错，笑语阵阵，酒气氤氲不去。周遭几名男子频频朝着屏风旁的玄衣青年举杯敬酒，恭维之词不绝于耳。

高应麟几近要叫出声来了：“先、先生……”

“殿下酒量过人，”源尚安冲苏合比划了个赞赏的手势，“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哈哈哈哈哈，”苏合一阵大笑，拍拍胸脯道，“别的我也不敢夸耀，但漠北草原上论喝酒，没人比得过我！”

不知是酒酣耳热还是有些架不住这等豪情，源尚安平日里泛白的脸色此刻有些发红，他摆摆手道：“再喝呀，我就得倒在这儿了。”

众人又是一阵欢笑。

几番打趣之后，苏合也知道差不多到了散场之时，于是挥手道：“那就这样吧，各位先回。再喝怕是几位大人公务就别办了！”

席间人各自挥别，源尚安脚步有些不稳，是叫云昼架着扶着出了门。

苏合见他如此，以为他真是不胜酒力酩酊大醉，又笑了阵才走人。

云昼不言不语，回头一看只见源尚安两条手臂都环着自己脖子，双眼紧闭，头恰好枕在他肩膀上一动不动。

他动作有一瞬滞涩，自那日拍卖会之后，他还是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此人。

两人靠得近，酒意带来的热气便不可避免地散开。云昼鼻尖动了动，不知为何竟觉得这不是酒臭汗臭，反倒参杂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

是了，他本就是喜欢调香的人。

然而正是这一刻停滞引起了源尚安的警觉，他并未睁眼，只是换了个姿势靠在云昼肩头，浑似漫不经心随口一问：“你还想着杀我吗？”

云昼吃了一惊，差点手上不稳。

源尚安故意只睁着右眼打量他，与往日的儒雅大相径庭，竟有几分俏皮的意味：“以为我真的醉了，准备下手么？”

云昼心如擂鼓作响，怦怦直跳，一时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我……”

他不知为何觉得脸上热得厉害，明明被拉着灌酒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云昼忍着脸红：“我、我早就没了那种心思。我、我自当报效大人之恩。”

源尚安哈哈轻笑，仿若自言自语：“不装一下，他们只怕没那么容易放过我……”

“我、我送大人上马车。”

云昼已然乱了阵脚，不得不找些事转移心神。

然而上了马车之后才是他坐立不安的开始，车上空间狭小，两人不可避免地挨得很近。

云昼又听到自己心跳声了。

他颤抖地伸出手来，似乎想抚过源尚安的眉眼，可忽地又被什么烫了一下，立时飞速收了回去。

心间回荡着警告，他还有任务在身。

源尚安靠在拐角，抱着两臂轻轻呢喃道：“怎么这么害羞啊。”

云昼脸上直接烧了起来：“大人、还请大人不要再逗弄我了……”

源尚安仍旧闭着眼睛，只不过唇角还带着浅笑：“我没有逗弄你的意思，是你这孩子太害羞了。”

“你这可怎么好啊，我以后可是指望你护佑身侧的，到时候你和人家刚一交手脸就红了，这可怎么行吶。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