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阑(169)
“那你会陪我一个月吗?”
源尚安没有作答,只是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乌野又同他嘻嘻说笑了阵,后半夜总算累了睡了过去。见他睡熟之后,源尚安这才离开。
他这一走也是十余年。
乌野再度回到柔然之后,便叫心腹忽跋邻刺探有关“拓跋祢罗”的一切,可是忽跋邻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没有?”
忽跋邻道:“来来往往的商旅我都叫人留意了,没有这个人。”
乌野拧眉:“他骗我?你再问问。”
“呃,不过……”
“不过什么?”
忽跋邻小心翼翼道:“我听人说,源司繁有个小儿子,名叫源尚安。况且这源氏先祖本也是拓跋鲜卑的一支……”
眼中好似忽而有什么东西破灭化为泡影,乌野愣在了原地,表情一瞬空白。
“你是说……”
忽跋邻嗯了声,知趣地没有继续说下去。
答案已然明晰,十余年前救了他的人,是仇敌的孩子。
乌野一瞬好似泄了力气,他挥挥手叫人退下,独自一人坐在帐中出神。
“源尚安……”
忽跋邻斗胆提醒:“主子,您都念叨这个人几十遍了。”
乌野转头,忽跋邻即刻眼观鼻鼻观心。
源尚安不知道的是,那晚医馆灯火灰暗,乌野顺手扯掉了他腕上的手绳。
不过他倒也不是存心为之,那手绳系得不牢,就捏了那么一下便因此落地。乌野再想还他的时候,人已经静悄悄走远了。
乌野自认是个很能随波逐流随机应变的人,既然事已至此,那这缕手绳便是上苍让他留下的一个念想了。
他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默默的把那缕手绳缓慢拆下,又好整以暇地绕在自己指尖。
乌野自言自语道:“他要是注定躲不过这一劫,那就让源尚安这个人从此消失吧,我会把拓跋祢罗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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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回了病梅馆之后,云昼便一直小心翼翼,不敢主动跟源尚安开口。
倒是源尚安先开口了:“今日若非是你护佑身侧,我怕是没那么容易回到府上。你做的很好。”
云昼脸上一红:“没、没什么,都是应该的。”
源尚安喝了些酒,此刻莫名想和人说话:“嗯……我有时候看到你呀,就会想到我小时候。”
云昼一时有些懵懵的,想不通自己和源尚安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
源尚安喃喃自语:“我十七八岁的时候、十七八岁的时候,好像已经一个人来到洛阳做官了……”
他有些惘然,眨了眨眼又道:“那时候哪有什么朋友,哪有什么靠得住的人,唯一的念想大概就是几天一封的书信吧……都是我兄长寄过来的。”
听到兄长二字的一刻,云昼端水盆的手顿了顿,险些将之洒出去。
源尚安也看到了他的慌乱:“慢些,不着急——是不是太烫了?太烫了就放地上吧。”
云昼还想避让,可源尚安已然朝自己走了过来,很认真地捏住他的手腕左看右看。
“大人,我……”
“嗯……没有烫着就好,”源尚安低着头,大概是真以为他烫着了,还轻轻吹了吹气,“你的伤比之前好了很多呢……阿蕤我不方便替她检查,但是秋筠和竹苓说,她身上的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
末了他笑着拍了拍云昼的脸:“你这个年纪啊,恢复得就是快,不用担心。”
“哎?你的脸怎么红了?”源尚安笑着调侃,“今日喝酒的是我,好像不是你吧。”
云昼抖了抖,慌不择言道:“大人、还请大人不要再这样逗弄我了。”
源尚安眨了眨眼,动作一滞,须臾后笑道:“真不好意思啊,我喝了酒之后,好像就特别喜欢和人说话。”
云昼脸上红晕未消,反而更重了。
源尚安毫无觉察,反而双手背后,笑吟吟地凑近:“那下一次你要记得监督我呀。”
云昼浑身一僵,人离他如此之近,偏偏他身后就是烛台,在这秋夜里真真是退无可退了。
“不会是生病了吧……”源尚安喃喃走近,却忽而觉得有什么东西硬邦邦地横在腿前挡住了路。
源尚安怔了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以为是错觉。
只剩下云昼一个快要无地自容了。
源尚安稍微退了退,酒一瞬醒了大半:“你……”
第092章 假作真(六)
云昼整个人仿若被火烧透了, 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烛台,连连朝后避让:“大大大大人,我……”
源尚安再因为喝酒而反应减慢, 也不至于对那种地方无知无觉。
他也被云昼噎了下,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两人就这么尴尬地避着彼此。
“你……”源尚安踌躇良久才开口, “你去洗个澡,而后歇下吧, 我也要睡了。”
云昼得了赦免, 连忙逃命似的跑开了冲进浴室。
源尚安一个人坐在床上, 脑中空白。
“……我方才说什么了?”他有些后悔, “莫不是那些话有些过了……”
源尚安一个人静了阵, 想找些什么转移心神。
他下意识地想到自己已然许久没见源素臣了, 据阿飞说,他最近低落得很,不喜欢见人。
源尚安思忖少顷,向窗外喊道:“楚槐,麻烦你来一下。”
“好嘞。”
楚槐身为侍卫手脚快得很,他进了屋子便道:“二公子有什么吩咐?”
源尚安道:“你这几日跟在我兄长身边,若发现情况有什么不对及时向我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