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素臣轻蔑道：“他还不配叫我当心。”

他伸手游刃有余地按住嵇越，眼神示意戚玹将水盆端来，凑近他耳边道：“我听说李大帅下了道新命令，斥候若是不能探听情报便要处死。不如我把你剩下的那两个下属也送过去，怎么样？”

“……你！”

源素臣上手抓住了嵇越脑后的头发：“我看你脑子还是不够清醒。”

他话音未落手掌骤而朝下用力，瞬间将嵇越的头脸按进了冷水里。

寒冬腊月下再加冰水刺激，嵇越当即发起抖来，拼死挣扎不休。

源素臣掐准时机，在窒息前一瞬把他又拽了起来：“醒了吗？”

嵇越呛咳不止，发抖道：“我、我……”

“醒了就老实点，”源素臣并未松手，“你现在只有告诉我贺真的计划才有出路。”

第111章 烽烟起（三）

源素臣缓慢松开了手, 目睹着嵇越交代完毕后失去了所有力气，无力地趴在了地面上。

他艰难地喘着气：“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

源素臣收回了审视的目光：“你的剑术和枪法还算不错，如今守备军里多是混日子的少爷, 要是杀了你，的确有些可惜。”

“就、就因为这个……”

“嗯, ”源素臣道，“就因为这个。”

“其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逞强倔强, ”源素臣又道, “你现在回去不会有人接纳你的, 也无非是一死而已。贺真自个儿又不是没有儿子, 到底亲疏有别, 他能对你有多上心。”

“再说了, 你现在回去，也是要被当成害死他亲儿子的罪人。”

“哈……”嵇越趴在地上无力讽笑，“那我也宁可被他杀死，咳、咳咳咳……”

“何必呢？”源素臣劝道，“至少我杀你的话，会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

良久死寂。

源素臣蹲在地上，在他半死不活之际又道：“还有一件事，你方才提供的情报最好是真的。”

“若敢有半句虚言, 我即刻拧断你的脖子。”

语毕，他旋即干净利落地起身朝外走，命令戚玹道：“看住他。”

“是。”

刚出帐篷他就捕捉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源素臣狐疑望去, 只见今日刚刚归来的那十来个斥候背上鲜血淋漓, 正趴在地上哀哀叫唤，显然是受了重刑。

源素臣走上前去：“这是怎么一回事？”

卫襄避开了他的眼神：“办事不力, 自然被从重惩罚了。”

源素臣追问道：“是大帅的命令？”

卫襄没接话，但已然默认了。

源素臣看了眼，挥手命人将他们扶下去休息，又道：“找不到情报，难道把人毒打一顿就有了？”

“……”

这话卫襄没办法接。

他当然不赞成李青陵的命令，但他无从反驳。卫襄在军营里待了几十年，严格遵从军令已然成了本能。

“斥候那边是何人在负责？”

卫襄下意识啊了声，明明眼前之人比自己年轻了二十来岁，明明他根本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可他开口时却有一种不容拒绝回避的气势，叫人忍不住想要听从号令。

卫襄道：“应该是大帅往日的心腹梁全。”

源素臣若有所思，随后道：“如果不能尽快确定调查的方向，再加派人手也只能是无功而返。”

卫襄心底一震：“少将军有何良策？”

“良策不敢当，”源素臣道，“只是我最近派人探听消息，得知贺真二儿子社仑行军布阵之时颇为随意，挖沟生灶并无章法，或许我们可以从这里突破。”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敌军细作的迷魂阵，真假如何，是否能用，还要检验一番才行。”

卫襄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的思路走：“那要如何检验呢？”

源素臣道：“如果大帅同意的话，我愿意亲自带人前往。”

李青陵自然是满腹狐疑。

“你说什么？”李青陵问，“要亲自带人前往摸索敌营？”

他不禁心底冷笑，接连几日的侦查都无功而返，他又能找到什么？

源素臣倒没有直接跟他争执，而是平静解释道：“大帅有所不知，下官从前就是斥候出身，对侦查事务很是熟悉。”

“哦？”李青陵倒不知道他还有这段过往，起先搭在桌子上的双脚暂且放了下来，“所以你有十成十的把握？”

“谈不上，”源素臣道，“但下官愿尽力一试。”

李青陵道：“那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比得过我手底下那些人？就算你熟悉斥候事务，可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有数年不曾打探敌情了吧。”

“要是你这次也是无功而返，该怎么办？”

源素臣眼睫微垂，随后答道：“下官愿受军法处置，绝无异议。”

“好，”李青陵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不要反悔。”

卫襄愣了愣，正欲劝阻：“少将军，这……”

李青陵大手一挥：“来人，立军令状！以此为证，谁也不能抵赖！”

源素臣盖上了手印，复又反问道：“大帅，若是这一次我成功了呢？”

“成功了再说成功的事，急什么？”

源素臣却没有退让之意：“闻说大帅一向赏罚分明，既然定了惩处，那么自然也该有所赏赐。”

李青陵转了转眼珠：“那我就记你大功一件，上报陛下如何？”

“好，”源素臣道，“望大帅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源素臣抱了抱拳，转而离去。

卫襄哎了声想要追人，却听李青陵抱起两臂冷笑道：“自以为是的蠢货，他真以为能摸到敌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