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娘娘顺风顺水(168)
“嗯。”
周时延翻了个白眼:“怎么称呼你?”
“曲瀛。”
周时延:“……”
逢青卓抱着手炉,缓声问:“不好听么?”
真好听,生怕谁听不出你的司马昭之心。
周时延扯了个笑,捧场鼓掌。
应府在内城,马蹄声哒哒不停,车中无一人吭声。
周时延拿皮毛裹紧,蜷在角落打瞌睡,逢青卓靠在车壁上静心冥思,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绣千山冬景的炉套,落指处是只栩栩如生的白鸟。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终于停下,油布外传来声喜悦的一声‘到了’。
周时延迷迷糊糊睁开眼,在兽皮下伸了个懒腰:“就到了?”
门房一早得了吩咐,把车引到侧门,拆了门槛,请客人进去。
等候已久的周时序匆匆赶来,隔着半个院子就开始喊人。
“阿延!”
上次来姚京,周时延被周家人紧急喊回去,没来及找他,周时序还以为又要等上十几年,一把搂过他:“长这么大了。”
周时延哈哈大笑,紧接着听周时序又道:“都是要成亲的人了。”
周时延:“……”
他不动声色地撇开亲哥的手:“嫂子呢?嫂子在哪儿?”
“……”
周时序低下头摸了摸自己鼻子,才看见旁边还有个人。
“这位是”
逢青卓颔首执礼:“南郡曲瀛,见过周大哥。”
周时序敛衽回礼,随口道:“曲公子怎么来姚京了?”
逢青卓淡然道:“家产被抄,父亲多番走动才留我一条贱命,本想找个清净地方了断此生,周四公子救下我后执意带我同行,这才来的姚京。”
周时延:“……”
“是吧,周四公子。”逢青卓不忘看向他。
周时延昂起脖子,掷地有声:“嗯。”
南郡惨事流传姚京,听他身世波折,周时序不敢多嘴,加之天色不早,招呼他们进群锦院安置。
晚膳时,周时序叫来好酒,兄弟两聊起旧事,感叹连连。逢青卓吃完放筷,找借口回屋,枯坐了会儿还不到歇息的时辰,又唤婢女来借了盏八角提灯,披条珊瑚色宝相纹毛裘出门赏雪。
夜雪皎洁,枝影疏落。
他踩着新雪,漫无目的地乱走。
应家姐弟没有赏花的兴头,行廊道旁栽的大多是樟树与青竹,白雪压青,丛丛翠绿埋在下面,霎有一番美。
逢青卓摘了片竹叶,树枝簌簌抖动,卸去半身雪,腰也直了起来,威风凛凛的样子。
他把叶子凑到唇边,试了几下都吹不出声,反倒跌了灯笼,引得烛火烧起来。
“是谁在哪里?”
逢青卓抬头,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别的院子外。
一个婢女遥立在门口。
逢青卓泼雪压灭火,拿起烧的只剩竹骨的提灯,慢慢朝她走去。
“姑娘,我的灯笼烧了。”
院门口的灯映在雪上,绿泉瞧见了他的脸。
“是曲公子啊,没烧到身上吧。”
逢青卓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还请再舍盏给我照路回去。”
绿泉喊了两声,有个小婢女应了句。
“方才小姐跟陆姑娘吹叶笛,从屋子里头拿了盏八角提灯,现下挂在屋外游廊下头,提那个来。”
小婢女诶了声,赶去跑腿。
逢青卓随口道:“应小姐也会吹叶笛么,我摘了片竹叶本想试试,调子都吹不出来。”
绿泉笑道:“姚京雪重冬长,府中不少人都会,若是曲公子有意学,明日便安排人过来教您。”
逢青卓笑称多谢。
恰好院子飘了阵乐声出来,他静静听了会儿,是首童谣。
就是吹曲的人,没什么乐才。
不说调子在不在,节奏气息听上去也极其跌宕,像是打鸣的公鸡被掐住喉咙,又像人掉水里挣扎扑水。
逢青卓低头笑了下。
绿泉笑得尴尬:“见笑了。”
乐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段相同的乐调,但吹叶笛的人气息绵长,牢牢把握住了曲子的轻缓柔和,宛如一只轻拍孩子背的宽大手掌,让人重回母亲的怀抱。
逢青卓很久没有思念过她。
对于年幼的他来讲,指望一个死人的怜悯太不可靠,每次挡住刺杀的都是他身边无畏的将士,或是他孱弱外表下藏着的长剑。
犹记得她性子刚烈,是一个和宣姨截然不同的人。
没人会跟他叙述母亲的故事,外祖一家也都死在在了那天。尹朝的叛军如潮拍岸,他们带着将士拿命做盾,护着他和阿盈等到了天明。
乐声不知何时停了,小婢女跑来,将灯递给绿泉。
绿泉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
小婢女委屈道:“小姐和陆姑娘争谁吹得好,要我辨一辨。”
绿泉想问她到底哪个是小姐吹的,见有外人在,压住了心中的那份好奇,手里的提灯一转,将柄尾交给他。
“曲公子,一路小心。”
逢青卓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回到院中,周家兄弟的重逢宴已然结束,周时延指派赶车的车夫送他回屋。
“霞山,夜里别睡太沉,进去看两眼。”
霞山点点头,把周时序搀进了屋。
周时延立在廊下,深深地打了个哈欠。
逢青卓把提灯吹灭,挂在游廊下,周时延喊了他一声,向他走来。
靠近了,能闻到一身酒气,逢青卓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我越想越不对。”
周时延靠在柱子上,眯细了眼瞧他:“原本你们要在涂水与我分别,中途接了个消息改主意来姚京。姚京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