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走向死亡(18)
林咻咻,舍得我不!
喵!喵!
我就知道舍不得我。
林岸把猫接回去了,依旧是老林这个闲人给我这个忙人送的纸条,简单一行字,谢谢哦,赵庸医。
咻咻小铺更新了,我听了里面的插曲,没有实时跟进内容,不想承认的是,是不敢。
赵希,还写诗吗?
不写啰,争取保研到外校。
我还在写。
真好,坚持真好。
赵希不敢,你笑吧,笑活了正好。
小学最后那一年,我借你金庸也借你知音漫客,都被你拒绝了,高中那阵,你趴在我的教室窗边,好久不见的高兴地说,送你。
什么鬼?靠!字真丑!
那是你写的小说,很短很短,我也进不记得你写了什么了,后来我附了一首诗送你,你肯定也不记得我写了什么。
保研那阵,我把□□动态里的诗歌全删了,跟你说,不要向我打听诗歌,赵希已经不写了。
保研后呢。
加入你的咻咻小铺,怎么样。
你一定要来。
骗鬼的,就你信。
咻咻小铺里,老爹的胃病已经好了,她赚了很多钱,给爸妈买了上千块的大衣,换了家里的丑桌子,问老爹还想要什么。
老爹说,想要你好好上班,交个朋友,等你们装修房子了帮你们盯着,还有嘛,装一副千里江山图在客厅后面,也不贵,一千八。
她一看,还是大学时候,老爹天天在淘宝上看了那幅。
惦念了那么些年,连价格都没变。
老爹笑的像个小孩,老爹越来越像个小孩,她用很大的声音说,买,买大点,全装上!
老妈说,都不急,等以后装房子,买更大的。
他们都笑的很开心,她也笑,笑的眼泪出来了,缺失的童年,时间以这样的方式还给了她。
只是,太迟了,太晚了。
如果我的生命只有三十岁,谁来给爸妈买大衣买餐桌呢?
赵希,这是我拍的梧桐道,南京的梧桐真的很好看,如果可以,我愿意每年都去,还要去西藏大草原,去北京老巷里找四合院。
我欠了太多约定。
她一直都是那样的自我和疯狂,可惜我再也无法跟着令狐冲闯荡江湖,去红尘客栈寻找爱情,诗歌零落,无一言可成篇。
我加入这世间庸庸大流,林岸,我会看着你向前走。
拥抱,未完全的生命体
林岸从医院出来,顺便去了一趟邮局。
这年头还有人给她写信,赵希一定会惊讶地脚爪抠地,半夜三更发消息来刨根问底。
如果她知道林岸并不认识写信的人,八成要怒写千字文来抒发此女的蒙昧和愚蠢。
因为她在赵医生那儿有案底。
一年前林岸把稿费版权所得捐给了一个十八岁的重症女孩,碎钱砸进海洋,无影无踪。
赵希只知她捐了很多很多,却不知她捐了所有。
林岸说,就当,积善成德。
赵希骂,缺德!
林岸能想象,熬灯改字的赵医生,一边骂她蠢货一边念着平平仄仄平平仄,一边自我欣赏一边配上关心好友的疼痛文案发圈博取赞扬。
为了不让此人的狼子野心得逞,这一次,林岸选择不告诉她。
来信的女孩叫Moro,她们在网上认识的。
她住在哪儿,年龄几何,高矮胖瘦,林岸一概不知。
她写很长的长文,Moro写很短的微小说,那个好像泰语的笔名长相奇特,看得眼睛发痒,好像狗尾巴草在风中摇晃。
Moro说,那是藏语,翻译过来是折翼的天使翅膀,堕落还是飞翔。
青春疼痛的赶脚。
很二。
翻译地不错,下次别翻译了,林岸说。
其实我还有个英文名,叫Moro,男友取的,他说在意大利某个小镇有一家叫Moro的酒吧,他下班总会去那儿。
那是一家插满新鲜花朵的街角酒吧,扎住很多不再行走的旅者和歌手,人们分享故事,在清晨光亮升起的时候遗忘。
男友很喜欢吉他,但从不上台,于是无人知道,底下默默坐着一个很厉害的中国乐手。
因为他答应过,此生只为她而弹奏。
林岸问,那后来呢?
Moro说,我以后再告诉你。
她开始给林岸写信,没有定期,封封两三语,句句欢喜。
林岸,昨天妈妈熬了玉米排骨菌菇汤,我喝了三碗,肚子撑得大大的,我肯定要长胖了。
林岸,我读了你推荐的那三本书,一边读一边哭。
林岸,你什么时候去找梧桐道,意大利的小镇也有高高的梧桐树,我刷很多视频,好像自己也走过了千千万万遍。
林岸,我马上要手术了。
林岸走了很多遍的阳光小道,树很高,枝叶繁盛兴茂,夏天落日的光会像金子一样穿透生长的纹路,覆在匆匆赶路的人群脸上。
Moro形容她家乡的落日,是一大片大一片的,好像轻薄的纱从云端落下,你伸手呀,就能摸到它细腻的缎面,比珍珠顺滑。
你什么时候来,我扯一片给你做衣裳。
林岸说下次,下次的下次。
冬天到来的时候,她辞了职,像鬼魂一样每天在这个怎么也住不熟的城市逛荡,去超市买蔬菜和水果,去医院听那些吓唬人的天书一样的学术名词,然后去邮局取一封信。
好像学生时代,三点一线。
最后一次从邮局出来,林岸买了玉米排骨还有菌菇,熬到汤汁浓郁,香味扑鼻。
林咻咻高兴极了,林岸守着汤锅发呆,它就抓着裤腿向上跳。
一吃肉就闹肚子,每次吃的还特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