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与荆棘(150)
许嘉从未想过会从邵平南口中听到‘张秀琴’的名字,垂于身侧的手攥拳,猛地上前:“你做了什么?!”
邵平南勾动唇角,皮肉拧成的表情并不算笑:“别紧张嘛,我只是给令堂提供了一条生财之道,我想她应该运用得很不错。”
邵平南如此淡然的态度,偏能证明她的猜测确实真实。
直逼胸口的愤怒,像是从高处冲刷而下的水流,不断地用力地击打着理智。
脑袋中的某根弦似乎快要断裂,挣扎着,发出咔哒哒的响。
许嘉:“......是你把我的信息告诉她的。”
邵平南:“父母就应该了解孩子的全部动向。”
许嘉:“也是你鼓动姜珊来威胁我的?”
邵平南摊手:“朋友之间应该没有秘密。”
“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嘉咬牙,声音止不住地颤,“你明知道她精神欠佳,还故意怂恿她?”
邵平南似乎不理解她的话,用极怪异的口吻重复:“怂恿?”笑,讥讽道,“我不过给姜珊指引了方向,之后的路皆由她自己决定。”
自己决定吗?
身为躲在幕后的筹划者,操纵一切的真凶,竟然还好意思嗤笑棋子的愚蠢?
许嘉几乎无法再维持镇定了,她想要撕破邵平南脸上的冷漠,想要看见对方发狂失败的模样才解气。
“邵先生。”
她回以同样的讥讽,“你的自白着实有趣,我想如果能刊登在报文上,肯定会获得更高的关注。”话落,轻巧地摆手,“只可惜我对这些事没兴趣,你找错了倾诉的对象。”
许嘉转身要走,极力克制下的脚步依旧匆忙。
“许小姐。”
邵平南喊她。
许嘉不得已驻足,提眸投以询问的目光:“?”
邵平南的手掌交迭着覆于虎头木杖上,布有皱纹的脸在昏暗的暮光中更显苍老:“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许嘉蹙眉:“什么?”
邵平南:“放弃邵宴清吧,用他的秘密来换取更好的前途,才是你应该做出的选择。”
许嘉笑了,先是克制地抿起唇,而后再也无法维持表情:“噗,哈,哈哈哈。”
邵平南右眉轻颤,平淡如镜的脸庞第一次产生裂纹:“许小姐,我认为这是最适合你的选择。”
许嘉收住笑,眼角仍有泪光:“最适合我的选择?”喃喃地念,表情愈发严肃,“邵先生,你从未了解过我,又如何能判断我的选择?”
邵平南漠然而更显得高高在上地看向她。
许嘉昂首,投以同样的视线:“不过真要感谢你的提醒,才让我认识到,原来我还没有真正的堕落。”手握住扶把,冷言道,“但是邵先生,我也想奉劝你一句,再渺小的虫子也有可能啃食树根。”
哒。
金属相撞发出轻响,厚重的玻璃门随及隔绝了身后阴狠的视线。
朝前走。
绝对不能向后看。
许嘉的脊背因过度绷直而酸痛,却依旧昂首挺胸,似是在黑暗中前行的优雅天鹅。
她用掌心包住颤抖的指尖,任由短甲刺痛皮肉,方能借助疼痛保持清醒。
旁观者瞧向许嘉,以眼神示意着同伴问:‘这是谁?’
对方鄙夷地笑,从鼻子里哼出个音节:‘大概是邵家公子的情人吧。’
许嘉假装看不见那些视线,脚步却越来越快。
忽地,有人扯出她的手。
她一惊,下意识要挣脱那束缚。
“......许嘉!”
熟悉的声音落至耳边,恰时,身体被投于温暖的怀抱,“没事了,我在这里。”
许嘉抬头,混沌的眸子里印出他的脸,张了张口,迟疑道:“邵宴清......”
“嗯。”
邵宴清轻声说,“是我。”
视野变得清晰许多,双腿却愈发绵软。
许嘉抓住邵宴清的手臂,喘息着,等待理智逐渐归拢。
终于,她紧张的心于青苔与松木的气味中找到落点,不知过去多久,耳畔的嗡鸣声才悄然消退。
两人互相支撑着前行,肩膀挨着肩膀,垂于身侧的手紧紧相握。
在彼此的呼吸中,周遭的视线也变得不再刺目。
直至走至书房,许嘉才退出邵宴清的怀抱,拿出旁侧的矮杯,想要倒些水喝。
哗啦啦—
手臂抬起,透明的液体随及倾入杯中。
许嘉接连吞了两口,攥拳的手悄然松开,终于感觉能喘上气来。
“出什么事了?”
邵宴清靠在桌边,修长的腿前后交迭,轻声问,“还是你遇到了什么人?”
许嘉握杯的手轻轻一颤,却故作无事地继续添水:“风有些寒,我不太适应。”
邵宴清蹙眉:“只是这样?”
许嘉想起邵平南阴狠的目光,点头肯定:“嗯,只是这样。”
邵宴清的处境十分艰难,她无法在不为对方分担的情况下,再去增加他的负担。
‘只要足够警醒,就应该没有问题。’
许嘉想,‘邵平南即使权利滔天,也不会在嫌疑最甚时再耍计谋。’
明哲保身。
这绝对是权贵们最喜欢的词。
邵宴清的眼里仍有担忧,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
许嘉扯出笑,摊手:“这可是邵阳先生的悼念会啊,能出什么乱子。”置杯于桌面,掩唇咳,“难道说你对邵氏的安保并不放心?”
话落,邵宴清眉宇间的忧虑顿时散了:“无论出任何事,你都要想和我说。”双臂垂于身前,低语,“现在情况特殊,你一定要小心邵平南。”
邵宴清长睫低垂,声音轻而语速渐快,像是慌乱的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情的孩童,神色间满是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