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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与荆棘(40)

作者: 岑岭 阅读记录

许嘉将披散的长发撩至颊边,露出的珍珠耳坠在晨光中闪着亮。她稍许颔首,礼貌地对刘科说:“辛苦。”

刘科替她打开车门:“许小姐,请。”

车往前行驶着,经过隧道,路过大桥,继续往南方去。

邵家老宅坐落在山中,道路两旁种满了香樟树,泛黄的叶面随风摇曳,时而发出簌簌簌簌的响。

“夫人,随我来。”

到达宅邸后,刘科又换了称呼,“先生正在办公室等您。”

许嘉颔首,随着他的脚步向前走,余光打量着这所略显怪异的房屋,不由得放慢脚步。

木家具,摆在花瓶内的白菊,身穿黑西装且面无表情的仆从......

压抑,沉闷,整间别墅像是个关押着木偶的奇怪箱庭,即便有人在来来往往,屋内外却依旧弥漫着驱不散的死气。

许嘉下意识抓紧手包,见刘科也是一副黑白的打扮,心又沉了许多,问:“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刘科轻声说:“是先生兄长的祭日。”

许嘉一怔,短甲险些嵌入掌心。

祭日......

邵宴铭已经死了吗。

不敢想,亦不敢深思。

许嘉的腿仿佛有千斤重,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格外艰难。她看着刘科敲门,听见里间传来邵宴清的声音,心不期然地跳慢半拍。

邵宴清的状态显然比通话时更差,声音里的疲惫令人心疼。

许嘉想起黄妈曾经的叮嘱,垂于身侧的手悄然攥拳,呼出一口气,提步跨入门扉。

屋内很暗,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刺鼻的味道。

邵宴清坐在桌前,右手握住钢笔,左手捏着厚厚一迭纸页,剑眉紧蹙,嘴唇在昏黄的灯光中更显苍白。

“我打扰到你了吗。”

许嘉轻声问。

邵宴清并未抬头,双目仍盯着文件:“演出排练得如何。”

许嘉:“一切都很顺利。”

邵宴清这才放下笔,摘掉半框的金丝眼镜:“过来。”

许嘉走过去,看见他眼底的猩红,微怔:“你有好好休息吗。”

邵宴清回忆着:“嗯......我大概前天睡了两个小时。”

许嘉惊:“三天只睡两小时?你这样会生病的!”

邵宴清微怔,继而笑:“许嘉,这真不像你说的话。”

许嘉蹙眉:“我是在担心你。”

邵宴清笑得更开心了:“是嘛,我还以为你在让我继续努力呢。”

许嘉有些恼:“那你忙,我不打扰了。”话落,转身离开。

邵宴清忙拉住她,指尖轻抚着她的掌心,嗓音低哑:“别走,我只是在开玩笑。”

许嘉手一颤,胸口泛起细密的痒,又瞧向他眼底的乌青,轻声说:“......那你休息一会吧,我帮你看时间。”

邵宴清:“这是命令吗?”

许嘉被他磨得没脾气,妥协道:“这是我的恳求。”

话落,没听见回应。

许嘉回眸看,正对上邵宴清望来的视线。那双浅棕的眼眸中印出她的模样,神情专注得仿佛只能看见她一人。

心一颤,匆忙低下头。

许嘉想走:“我还有事,等会再来。”

邵宴清却握住她的手:“跑什么,不是说要帮我看时间吗。”起身,将她拉至床边,“坐。”

许嘉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

邵宴清叹气,将许嘉按坐在床边,顺势躺下,泰然地枕着她的腿。

许嘉:“你干什么?!”

邵宴清:“睡觉。”

许嘉隐忍着:“旁边有枕头。”

邵宴清笑:“是嘛,我刚刚没看见。”

许嘉阖眸深呼吸,一字一顿地说:“邵先生,请你让开。”

“邵先生?”

邵宴清冷哼,“才没过两天就如此生疏了?”

邵宴清的脑袋挨着她的腿,每当说话时,许嘉都能感觉到那温热的轻轻的震动,像是在提醒他的存在。

邵宴清睁开眼:“喂,你怎么不回答。”

许嘉的耳尖红得快滴血,下意识遮住他的眼睛。

邵宴清:“......许嘉,我看不见了。”

许嘉:“那就睡觉吧。”清嗓,故作镇定地补充,“午安。”

话落,并未听见回应。

许嘉以为邵宴清睡着了,正要悄悄地收回手,垂眸看,又愣在原地:“你怎么还睁着眼?”

邵宴清紧盯向她,似幽怨地说:“你和李渝江还在联系吗。”

许嘉解释:“我们是搭档,肯定要合作练舞啊。”

邵宴清皱着眉,显然依旧抱有怀疑。

邵宴清并未遮掩占有欲,眼里赤裸裸的情感。就像是—

嫉妒?

许嘉一惊,下意识转过脸:“无论你是否相信,我和李渝江之间都没什么。”

“唉。”

邵宴清轻叹,似警告又似喃喃低语,“要是能将你拴在身边就好了。”

许嘉的心加快跳动,仿佛即刻要跃出胸膛。

邵宴清问:“你知道是谁在找我麻烦吗。”

许嘉:“是谁。”

“姜潮盛。”

邵宴清哼笑,“那老家伙鼓动一帮人搞什么联名抵制,就像只无用的苍蝇似得只会嗡嗡地乱叫。”

许嘉皱眉:“姜潮盛......这个名字好耳熟。”

邵宴清懒懒地说:“啊,他是姜珊的父亲。”

许嘉愣住。

邵宴清阖眸,轻声叹:“我本打算在兄长的祭日前解决问题,不曾想还是拖到这么久。”

邵宴清的声音低哑,有种拼劲全力却依旧失败的落寞。

许嘉看向那堆满文件的书桌,又瞥见旁侧的烟蒂与咖啡,微微怔了怔神。

许嘉早已将舞蹈视作生命,哪怕会累到昏迷,哪怕已是满身伤痕,却依旧在不服输地坚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