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疯魔了……”品玉主子趴在二楼栏杆上俯视下方感慨道。

“主子……”

品玉这家人虽说当初是强行把我掳来当下人差使的，但到底也从未亏待于我。

反之，我在这里过得清静舒坦，相较以前的日子，除却心中总有几分寂寥挥之不去，也并无二异。

“主子可以不用在意这些。”我将阁内的外袍抱过来，小心盖在她身上。“楼上风大，主子小心着凉。”

“我皮糙着呢，还是你自己盖吧。”主子又把袍子甩给我，支着下巴在想心事。

“我不冷的……”寒风从秃枝拂过，像磨砂般刮来，我不由自主地裹紧自己，后半句也窘迫地被我咽进喉咙。

主子被我逗笑，我更羞愧了。

好歹我也是一个男子，怎么就显得自己比女子还畏寒。

我还是把身上那件衣物给了品玉主子，自己缩到屋内抱着手炉。

“主子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

她不理会我，在楼上漫无地眺望，目光原本涣散，却忽然起了光，凝视着某一处，嘴角也泛起可疑弧度。

好，好诡异。

我也好奇凑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陈事……”

“啊？”

主子不说话，冲我抿嘴一笑。

“是李小公子呢。”品玉主子用手将我捞过，“看见没？”

熙熙攘攘的街道即使是在冬日将近也热闹未减。

阉制的鸡鸭鱼悬在架子上，招得猫谗，大黄狗也蹲在家门前，冲那些不怀好意的贼猫儿低吠威胁。

街上的叫卖声盖不过来采年货人们的喧闹声。

从楼上往下看也只有附近的小巷算是安静静的。

而主子所念叨的李小公子便在那处。

身形修长，衣着得体，扎着利落的马尾。此时他正蹲在地上，一只猫半站，将两腿搭在他膝上，享受着他的抚摸。

看到那个背影，寒意抚过我的眉梢。

主子有一个秘密被我偶然撞破，后来她便向我坦白。

她喜欢城北刚搬进来的李小公子。

李小公子温柔体贴，相貌极佳。从他搬来后，月老庙姑娘们求得姻缘大多有他的名字。

主子也是被他的眼底化不开的愁绪和善解人意吸引，从而心疼他，迷恋他。总觉得他心底一定藏着很多事，却又故作坚强地装作什么事也没有。

这是后来主子与我形容的，我刚开始听到心底泛起恶寒阵阵。

“李小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主子盯着他的背影痴问。

“……”不是个好人就对了。

哈哈哈奇怪

上完药，李有余正在为陈事慢悠悠地把鞋子穿好。尧贵宝一蹦一跳地从外面铺列整齐的鹅卵石路过来了。

“事儿哥哥――有余哥哥――”他在外面喊，“吃饭了！”

陈事：“……”

久违的感觉。

以前在柳先生教书的学堂里时，陈事看似常常会因为书上的问题纠结半天而忘记去食堂，其实是想等人少时再去。

李有余想和他一起去食堂，陈事什么时候走他就什么时候走，所以放学时也不动。

但由于时间把握尺度不够，很多次去时菜都打完了。

尧贵宝知道后特意留了心眼，有时帮他们打好饭或等人少且菜足够时去喊他们。

他那时还感慨事儿哥哥真发奋努力，怪不得那么优秀。

陈事：“……”

陈事微勾唇，放下手里咬到一半的糯米糕，晃晃脚，示意自己要起来。

李有余让开了，微笑看他。

尧贵宝已经蹦进来了，他给了最前面李有余一个热情的拥抱。

李有余欣然回抱，他又想去抱陈事，被李有余悄无声息地拦下来。

“贵宝，事儿哥哥脚受伤了，不能动。”

“啊？”尧贵宝果然停了动作，他担忧地看向陈事，“是因为刚才不小心摔下马车吗？事儿哥哥疼不疼？”

陈事：“……”

他没受伤，是李有病瞎扯的。

但对上尧贵宝纯澈的双眸，他只好心虚应了一句。

“并，并无大碍。”

但就算这般说，尧贵宝还是执着要去医馆要买最好的药给陈事用。

陈事尴尬地接受了。

一旁的李有余依然是笑眯眯的。

陈事觉得他笑得有些古怪。

这种感觉直到用完膳也一直都残留在陈事的脑海里。

尧贵宝在吃到一半时便离了席，管家进来告知有人在外面等贵宝。

尧贵宝脸上难得露出慌乱，匆匆低头多扒了几口菜，和陈事招招手便迅速离开了。

临走前还不忘说要给陈事买上好的伤药。

“……”

李有余早已习以为常。

陈事想了一会儿，便问他，“寻他那人是柳先生吗？”

“嗯。”李有余道，“贵宝贪玩，这次招呼不打跑到了洛阳，先生和我寻他寻了很久。”

“哦？”陈事来了兴致，“不是他跟着你来的？”

李有余知道他想说什么，温和一笑，“我和事儿哥哥在此相遇实属偶然。”

他见陈事碗中米饭还剩大半，往里面夹了一个鸡腿。

“事儿哥哥太瘦，多补补。”

“我出生在洛阳，后来才搬入京城。家父这次让我回来找房地契，随便带一个亲人回去。”

家父……陈事听到这个称谓眼皮一跳，先前李有余还称他爹是黑心窝窝的坏老头。

几年不见，他怎么这么乖巧了。

“不过我竟然在这碰到了贵宝，也遇见了事儿哥哥。”李有余眉眼弯弯，笑意溢出，像春归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