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令行(133)
“当我儿媳妇?”裴铭手摆得更厉害了,说:“不成真不成。公主多难伺候,跟我家老四那脾性凑不到一块去。孩子他不喜欢。我裴家的面子自己挣,也从来没那个攀龙附凤的心思。”
“哎,来了吗?”裴铭回首望去。郑芳绪也寻声望去,满场的郑家亲戚也瞩目望去。
原本喧闹和嘈杂骤然变得安静了。
只见裴渡露笑,但面色肃穆,手里还握着一个男人的手,朗声唤了句:“爹——我跟沈遇来拜见您。”
人太多了,沈遇大致扫了一眼,手心微汗,没敢说话。
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在众人面前宣告着。
裴铭愣住了,郑芳绪打碎了一个茶盏盖,郑家的女眷们当即表情五光十色起来,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捂住了嘴偷乐。
“瞧瞧,我就说老四不喜欢眉公主吧。”反应最快的竟是郑芳绪,她即刻下阶出门,莫名提高音量对他说:“哈哈,傻孩子,你爹没逼着你去娶公主,你又何必串了沈小哥来搞这么一出呢?”
“郑夫人我……”裴渡有点懵。
郑芳绪:“闭嘴啊,有什么话别在这儿说。”她小声,而后顺其自然地分离开他俩的手,反而亲昵地将沈遇领着带上了正厅里去。
“这位沈小哥,工部……是工部吧?”郑芳绪对沈遇笑着:“工部侍郎,在张阁老手下当差,说起来我们裴家还算他的贵人呢。”
“是……”沈遇心跳如乱麻,望了裴渡一眼。
裴渡快步上阶进了厅来,却被裴铭支走:“去换身衣裳,瞧你脏得,像什么样子。”
裴渡沉默,亦只能点头,随着个下人去换。他回望一眼,在郑芳绪的一番饶词里,沈遇笑了笑,似乎融入了郑家的热闹友好里。
……
好在,露馅不多,被救回去了。
出了伯爵府的门。一处由得晨晖操办的宅子里,由裴铭郑芳绪参演的好戏刚刚开场。
主角裴渡跪在院坝里,面沉如水。
“我就是喜欢沈遇,我这辈子非他不可了!”
配角沈遇杵一旁看着,心惊胆战。
“我同四哥是少年相识,所以,情投意合。”
“呵呵。”郑芳绪挤出个难看的笑来。
反派裴铭登场,他几乎怒不可遏,手持一根粗实的长棍,就要冲去往这不肖子孙身上来一顿招呼。丝毫不忌讳儿子脸上已挨过了他几巴掌。
裴渡脸上的红色指印瞩目又刺眼。
“将军!要杀要剐你就打奴才吧!都是奴才没看好四爷他才误入歧途的!”晨晖扑到了裴渡身上去。
裴渡冷着脸:“我没有误入歧途,喜欢一人这叫误入歧途吗?”
“将军!这是打一顿就能解决的事情吗?!”郑芳绪拦下了裴铭,又回头冲裴渡喝道:“你喜欢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带把的男的!”
“我喜欢的人,只是刚好是个男人罢了。”裴渡面不改色,“我也带把,这怎么了吗?”
“……”沈遇下意识想去捂脸。沈追忍着笑。
裴铭气不打一出来,只又捏紧了棍要挥:“让我打死他!我没有这样的儿子!你说!是不是你带坏了人家沈家公子的!你说!”
却被郑芳绪制得死死的,她竟带着哭腔:“将军,你只有,裴家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你打死了我们还得找个地儿埋……”
“爹您就这么认为也成。”裴渡说道:“反正我是不可能娶眉公主的。”
“不是。”沈遇说:“我同四哥是两情相悦。”
裴铭听罢手间棍棒一松,捂着胸口凄声:“天爷啊,我老裴家这是造了什么孽?竟要我落得个断子绝孙的下场啊……”
“你这个,你这个小白脸!”郑芳绪泪眼汪汪地指着骂沈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妖精!我早该知道你是个祸害,当初就不该让你进裴家的门!还射橘子,射个屁!你!裴渡!小王八蛋!你为什么……好哇,我竟才瞧出来,你是不是从那阵起就对人家意图不轨了!”
“是!这事我认!”裴渡腾地站了起来,义正言辞铿锵道:“而且这事儿二叔也知道!他早就知道了!他比您二位开明多了!”
“则怀?”裴铭微愕,目光空洞喃喃“他竟也替你们瞒着……”又转而扶上了夫人的手,对她虚弱道:“给我顺顺气顺口气。”
郑芳绪揉着他胸口,擦着泪着正了脸色,嘴里宽慰着裴铭说:“孽障。孽债。就当是给下辈子积德,就当他是讨我们的债来的,这谁管的了?这事根本就管不了!总不能栓着捆着不让他们见面。咱们只能认。”
“裴将军!郑夫人!”沈遇掀袍,磕头一跪,亦是正声:“我沈遇对天发誓,此生定不负他裴渡!如有二心,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也一样!”裴渡亦磕头跪他身边。
“……”郑芳绪见之痛苦地别开了眼。
“让他们跪,跪死得了。扶我进去躺会儿……”裴铭忽略掉两人的慷慨陈词,呼吸剧烈,在郑芳绪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
沈遇将头一搁:“跪吧,反正明天不上差。”
裴渡正声回答:“有理,我也告个假不去。”
然而却又在门关的前一瞬,传出裴铭中气十足的喝声:“傻子吗?让跪就跪!你俩都给我滚——滚去上你们的差!”
毛毛雪
庸都城亦入冬了。但由着落雁山的遮挡, 凉少,整个京城连片白毛都见不着,雪对于庸都的达官贵人们来说是稀罕物。
但今天仿佛不同, 才刚过了秋就格外地冷,冻得连皇城里的水道沟渠都起了冰渣子。内务府拨了好一批太监, 正张罗着拿铲子勾棍去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