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令行(171)
裴渡:“你是指墨卿他近日料理禾东豪绅一事?确实,张阁老像是已跟他翻脸了。”
沈遇:“祁王爷啊,是个没主意但听话的人,张阁老怎么谋划他就怎么去做,一国之君总不能一辈子让臣下给拴着——更可况这个臣下兴许是下一个赵宗勉。”
“秦王爷确实是个有主意的,你难不成想让我撺掇他闹政变。”裴渡真不想反驳沈遇,但不能让他看低了秦王,说:“可他会蠢到在这正头上先去堵枪口么?”
沈遇解释:“你不会没察觉,这几日秦王党接连动作,但祁王党却一派祥和——这归根到底,便是公主随着圣上一道去了行宫这点,这步棋下得堪称绝妙,这是让秦王爷生了有被立储之心啊。”
裴渡悟了:“毕竟兵部、都督府、巡防营,也就是说军权都在秦王爷手上!圣上这一走其实便是在等他如何做派?”
沈遇又道:“我总觉着,圣上一直以来选的都是秦王爷,不管是在对待眉公主还是别的事上,圣上对秦王的容忍度都要高于祁王。”
裴渡回答:“你是指二龙不可相遇一说,但圣上还是见了秦王爷那件事?”
“还有便是,他既一直知你我私交甚密,但也是对你与公主婚约模棱两可,若我反水了祁王辅了秦王上位,他会不会看这份上不让你跟公主结亲?”沈遇天真地想着。
“可别忘了,公主好歹是他亲妹子,他若是知道这事是你干的那还得了?”裴渡一眼洞察。毕竟秦王爷此人么,连江卿正当时辅佐他时都说‘心比天高’,他么也确实是个有勇有谋之人。
裴渡喃喃:“但秦王生母出身卑贱,很不得圣上中意,甚至厌恶。说是当年圣上吃醉了酒无心造下的孽,即便日后诞下龙凤胎,也没有祁王的生母受宠。”
“我真生你的气。”沈遇抱着他,将头侧靠贴在他的颈窝,说:“干什么累死累活的是我,背了骂声污名也还是我,我这般卖力还不都是为了与你厮守。”
“干什么都拦着我们。”沈遇一手摸去了裴渡脖上的锁骨,愁眉苦脸哼哼道。
哐当一声。是几落的声音,裴渡抬眼看去,对上个满目惶恐的年轻后生,居然是上次他踹过的那位文渊阁小吏。
他脸上又红又白,结结巴巴道:“师、师父……我、我什么也没看到。”
对家风良好、思想保守、还在国子监上学、只是在吏部听选的盛公子来说,顶头上司是断袖实在是很冲击力的画面。
相当于平日里不茍言笑,一言不合就打你手板心的夫子,在朝堂上舌战群儒大杀特杀的前辈,居然依靠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柔情撒娇。
盛三思回忆起初见他时,以三寸不烂之舌驳得秦王党一干人等哑口无言的气势架势,百思不得其解。
师父啊,就非好这口不可吗?您一个人洒脱纯粹单身独美不好吗?后人记您的传记这下有污点了啊。
“看见就看见了呗。”沈遇淡定自若,还探手搂住了裴渡,没骨头似地往相好身上贴,毫不遮掩道:“去外头把风。”
盛三思点头,垂首,手忙脚乱地捡起了地上的书们。
掩面而泣、连滚带爬地快步离开。
可怜盛公子初入朝堂便道心已死。
裴渡垂眸,捏了捏沈遇的脸,颇为气恼:“你怎么又招了个小后生的喜欢?”
“怪我人见人爱,桃花烂漫咯。”沈遇笑着,轻咬了上去,啄着他的嘴唇说:“四哥哥不也惹好多女人的喜欢么?”
“我对她们一概冷漠无情。”裴渡恨道:“哪里像你啊,处处留情,弟弟,属下,甚至我哥们,哈,这居然还来个徒弟。”
沈遇好笑:“干嘛对自个这么没信心,见个男人就以为自己会地位不保。”
他用裴渡的手带上自己胸口,道:“在我心里四哥哥肯定是正宫呀。”
“好嘛,我是正宫娘娘。”裴渡哼笑一声乐了,然后恶狠狠地回吻报复了过去,说:“你以为我会让你三宫六院?没门儿。”
沈遇被他吻得骨头都酥了,缩着脖子躲小声提醒说:“明天、明天就是元宵了。”
“嗯,宫里摆的宴没看头,咱们推了偷出去玩儿?”裴渡读着他。
沈遇没答应,“到时候看。”他避闪的眼看去一旁,眸里的笑意已替他同意了。
诈友人
大今有制, 凡是大宴,必设在皇城内,可此番祁王却一改祖制, 提议将大宴挪到了寿岁山去。
这可苦了光禄寺、尚宝司、还有教坊司的各级官差下属,尤其是离寿岁山最远 的光禄寺, 要整整穿行半个皇城才过去, 可愁死了光禄寺和礼部的官员们。
秦王却不搭腔, 二位王爷虽同为监国, 但户部和兵部才是他那边的, 工部和礼部的差才是祁王党这边的。
要说来啊, 这挪宴一事, 也是大有讲究, 寿岁山这名字起得多好,坐上去仿佛就有当皇帝的味儿,张昭撺掇祁王党这么小小一造, 是在为祁王爷讨彩头呢。
既是宫中大宴, 那礼制是必不可少的。沈遇早在同僚耳中听到了几轮的折磨, 简而言之,就是“设山楼排场、穷极奢丽, 靡费诸多、累死累活……”
他还不信, 赴宴当天,随着仪礼司和鸿胪寺的两个小差, 找了好半天才寻到自己的座儿、还有裴渡的。
而后便是九轮的礼,却幸而圣上不在,便据说少了一轮御酒, 但教坊司的九首曲子却是一首不落。
沈遇起头没瞧见裴渡。场面空前盛大,四品以上朝官俱在, 且不说寿岁山这处的偏殿矮小,还有司壶、尚酒、尚食等等女官侍候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