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夜陷落(3)
不知怎的,他心跟胳膊一样紧。
这女人,眼神锐利,像要吞吃人。
电话那头,“喂?您还在吗?具体位置是在哪里?”
他感觉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劲。
于是,“不好意思,人刚刚醒了,给你造成麻烦了。”
电话那头应该是有不悦的,但语气依旧礼貌。
和他一样,深谙行走社会之道。
也就是挂断电话的后一秒。
锐利的眼神消失了,眼睫毛浓密地盖回去。
手机同时来了则消息,是市政处发来的,山区暴雨红色预警:非必要,请勿出门。
季望舟忖度了下。
再拨120似乎会显得成心捉弄,开车如果遇上滑坡也很危险。
空荡大厅突然传来一声叹。
对他这样一个怕麻烦的人来说,身前的女人此刻犹如烫手山芋。
可没办法,多烫手也得接。
店里不好闹出人命,且,既然生了两腿做了人,良心是有的。
他把人抱起来,开门,开灯,想放手的那一刻,却突然顿住了。
这间房在装修之初就是为了员工休息而准备。
虽然已有四年无人居住了,可床单被罩他都会定期清理更换。
他看着怀里女人,身上脏污已经自她那儿沾上了自己的黑色t恤。要把这样一个脏到让人近乎无法忍受的人置于雪白床单上,心里实在膈应。
于是,他先把人放地上,幸有一张地毯。
吴可也不在,他在心里说句冒犯。
手上前拉冲锋衣拉链。
下一秒,愣神。
眼前是白到透明的肌肤,一道沟壑深陷,赤条条展露在他面前。
里面除了一件黑色蕾丝内衣,什么都没有。
他忽然想起那根布条,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心中稍许起伏,他偏头,麻溜脱了那条几乎没一寸好布的冲锋衣。
裤子也是脏的、破的,他先前看见了,那里漏出来的皮肤上也是血迹斑斑。
他站起来,去找了块毯子,又回来,先盖住她。
工装裤,脱下来很轻易。
随后他才安心将人抱上床。
毯子盖住了隐秘部位,他把头扭回来,看见了她身上一道道伤痕,手部最严重,右脚脚踝肿成一个包子状,和纤细的左脚脚踝形成鲜明对比。
他没多想,先去端来一盆水,给她擦拭了脸上泥垢。
一盆清水三两下便变得浑浊。
总算看清了脸。
似瓜子般的一张,鼻梁窄而细,眉目浓丽,抿紧的唇部饱满微翘。
因为眼阖着,比睁开时温顺得多。
虽然不着寸妆,依旧觉出明艳。
他倒不关心长相,但脑海里不自觉冒出个名字。
刚才翻阅的杂志上有这个女人,是一则访谈,讨论了一场舞台事故。
她是Find me乐团的提琴手——名叫明竹。
第04章 04
明竹被清晨的蛮横雨声吵醒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涨发痛。手脚均使不上力,但凡动一下,四肢外就跟有人拉扯似的,她觉得自己快散架了。
一看窗外,依旧昏天黑地,雨不停,如一根根倒系在天上的线,除了唬人的雷声断了之外,雨量似乎比昨晚还大。
她这一夜一个梦也没做,大概是很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一直到走下床感受到右脚踝处传递上来的剧烈痛感,她才反应过来。
——目前她身处的地方是昨晚来的茶室。
回身一看,手机在枕头边上,她开机,电量已经满格,信号也有了。霎时冒出无数条消息来。
是发小白桐,这人不知是哪根神经错了非要去四川支教,一待还就是好几年。
从消息上来看,她回了上海。
白梧桐:[本小姐回来了,速度接驾。]
白梧桐:[人呢?]
接下来是一溜问号的表情包。
时间间隔两小时。
白梧桐:[你又去北林了?]
白梧桐:[乐团工作不是停了?]
白梧桐:[又爬哪座山去了?]
明竹懒得一条条看这一连串的问句,因为那中间还夹杂了很多条语音消息,都是几十秒的那种,她知道,这人又是教育心泛滥了。
总劝她要眼界放宽,别钻进死胡同出不来,说什么人这一辈子还有更多事可以做。
她使劲把屏幕往上一滑,定位到最后一条。
白梧桐:[散散心就回来,别玩消失。]
明竹合上手机,笑了。
玩消失?不至于。
预备再拿手机回复时,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身上这衣服被人换了。
宽大的短袖,袖子到她小臂,下衣摆半遮着大腿。
她撩起下摆闻了闻,还有阳光晒过的气息。
又伸进里面摸了摸,内衣倒还在。
把手伸出来时,发现手掌纱布也被换了,缠绕得更工整了些,身上还有股浓烈药味,她看了眼脚踝,是喷了药。
照顾得还挺齐全。
昨晚她晕了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操作这些的人是昨天那个老板。
她倒不介意。
三两下穿了左脚的鞋,右脚提起来,她又开门出去。
外面除了混乱雨声,室内暗着,早晨八点,人可能还睡着。
也就这思忖的功夫,楼梯上传出动静。
“醒了?”她抬头,看见一具黑影在昏昧环境下出声,那双眼倒是亮,洞若观火似的。
“嗯,”明竹仰头看着他一步步走下来,身上是简便的家居服,成套的藏青色短袖长裤,看人站面前了,她才问,“你给我换的?”
季望舟知道她指的是那件短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