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白月光回京了(68)
回来时却无法掩藏好脸上的讶异神色。
叶采苓察觉有异,只道:“何事?你且说来。”
这几日经历的事情的确是太过繁杂了。
她已经感觉到头脑里好像绷着一根细细的弦。从离京开始,所遇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塞外风云骤变,所遇之人都各怀心思。在一片迷蒙中,她竭力前行,最后堪堪寻到些许真相,却又面临生死关口。
此刻还能支撑她的,好像就是出行之前谢泓的那些话。
此时已经入冬了,她身上着的还是谢泓当时赠送的那件大氅。
腹中传来隐隐的钝痛,好像是这些日子,吃得东西的确是太少了。
静霜担忧地扶住她,犹豫再三,却还是低声说出口。
“小姐,他们说是,谢温两家联姻。”
“谢学士,要迎娶温姑娘。”
叶采苓摇摇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哪个谢学士?”
“谢泓。”静霜咬咬牙,还是说出了这个名字。
叶采苓自然不会相信。
但就是这么巧,先前跟着那陪嫁的车夫此刻正拖着车子行过食肆。
“这次排场真是大的很啊。女儿家的陪嫁从京外一车一车的运来。”
有个年纪小些的小厮,笑嘻嘻地道。
“师傅还是小瞧我们家姑娘了。那是京中女官,太后极看重的。这次大婚,圣上特意下旨,要风风光光的大办。”
小厮望见她们主仆二人,笑道:“不如你让这二位姑娘评评理,你们说,这桩与谢大学士的婚事,是不是极好?”
静霜只做没听见。
叶采苓却并不能全当耳旁风。
他不是说自己要等她回来么?
叶采苓眨眨眼,试图摒弃此刻眼底缓缓上升的情绪,却是莫名其妙的扯了扯唇角。
他还是她记忆里那个人。
依旧皎如天上月。
可,成婚的人怎么会是他呢?
小厮见她脸上没有露出什么夸张的神色,谨记着温道盈的嘱咐,又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
宫中瑞鹤宴,谢学士与温女官情投意合。太后亲下懿旨,一众朝臣见证。
二人婚期已定。
叶采苓缓缓地听着。
心里在一点点下坠。谢泓像一场寒山上穿过松稍的夜风,此刻又从她生命里毫不留情地席卷而去了。
他此前有给她做过什么保证么?什么都没有罢。
他们只是同路过一段。
他留给她的,仍然只有一个立在前方的背影。
*
回程路上还需渡江。
叶采苓无意识地吐出了一口气。
心头是从未有过的疲惫。
实则也并没有很想再回去了。长公主那边事情已经办妥。纵然温道盈可能会抢走功劳,但她也并不想再接手。
她已经为民请命了太多次。
这次却破天荒地觉得,此前坚守的那些都像个无谓的笑话。
好累啊。
“静霜,伍师傅怎么还未能跟上来?”
船将要行,她们两个却没见到伍师傅。
“应是与我一同被放出来的,之前还见到人的。”静霜也有些奇怪,四处张望着。
冷不防船锚被松开。渡船向着江心逐渐滑去。
“你细瞧,岸上那人可是伍师傅?”
叶采苓眯了眼仔细看去。
岸边一道魁梧身影,此刻正双手挥舞,有几分急切的模样。
“怎么回事?为何看起来如此着急。”
伍师傅镖师出身,押镖讲究的便是面不改色,再珍贵的物件也要从容地护送到位。如今却不知道为何。
他反复挥着手,见叶采苓不解,又指向自己的头。
静霜叹口气,只回头对叶采苓说:“小姐,我看伍师傅可能是被关得太累了些。实在是看不懂他所为何事啊。”
叶采苓尚在努力思索。
不对,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模模糊糊地说着话,试图从她今日已经被重重打击折磨得有些不甚敏锐的意识里,挣出来。
目光不自觉地移动向周围。
她忽地抬手推静霜,语气里有几分谨慎,压得低了些。
“静霜,你可知晓这江边渡口上,渡船的时辰。”
静霜摇摇头:“不就是每个时辰一班……”话语卡在喉咙口,她倒吸一口凉气。
“小姐,你的意思是——”
“这个时候,本来没有渡船。”叶采苓一字一句地说。
“那我们此时坐的船是……小姐!小姐!”
静霜忽地扯着嗓子喊起来。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
前方船首,船夫摘下斗笠,伸手摸出的竟然也是一柄手戟。
“你们。”他有着明显的异域相貌,讲话并不很纯熟。
望着年纪不大,竟然是少年模样。
此刻一步一步朝她们走来,留下的鞋印是血迹特有的铁锈红。
他的鞋底已经蘸上血了,他已经杀过人。果然,身体移动开之后,身后真正的船夫尸体显露出来。
事情并不复杂。
枢兰少年跟着阿爸到中原来。
阿爸去江边谈事情,他在船上歇息。却看到阿爸与这些中原人并未商议多久,便被凶煞的官差抓走了。
被大周人抓走,只会有来无回。
“你们,把我阿爸还回来。”
尖刀越来越近,直抵到她下巴。叶采苓心脏狂跳,知道对这样的半大异族少年,很难沟通清楚道理。
她只得拉着静霜勉力后退,直到身子抵上船舷。
“小哥,你且听着。”她道:“并不是我们害死了他,而是……”
少年挥起了手戟。眼神就像在审视着牧场上待屠宰的羊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