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谢昭凌情绪不太好, 明明卸下了一桩繁重心事,终于得以喘息。
可他并无多少轻松的情绪,更多是茫然无措, 不知该如何是好。
乔姝月见他低落,陪着他到日落才离开。那之后, 谢昭凌又忙了起来。
某个晚上,他毫无预兆潜进她的院子,同她说要离京几日, 查一件事。
他没有隐瞒, 直截了当说, 关于自己的身世。
乔姝月没有拦他, 只沉默地抱住他。
她依偎在他怀里,说道:“无论是什么结果, 我都一直陪伴着你。”
前世无论她如何追问,他都不愿透露只字片语。如今观他神情, 想来是那真相令人难以接受, 所以他才不愿提起。
乔姝月不知该怎么安慰, 只能勾着他又亲了亲, 目光缠绵且依赖,软着嗓子说道:“无论如何,我都喜欢你。”
这一招果然在何时都管用,他瞧着高兴不少,不再一味沉溺在彷徨不安里。
他没有说“等我”, 知道她不喜欢听。
低头吻住她,只道:“我会在婚期前回来。”
乔姝月相信他, 安心在家待嫁。
俩人短暂分离的日子里,谁都没料到, 京城竟变了天。
太子一病不起,命悬一线。
乔姝月直觉这不对,时间上相较前世发生了偏移。
前世太子还要晚几个月才会有坏消息,在临近年底,怎么也要等她完婚。可如今却连这个夏天都过不去。
而后没几日,太子去世的消息忽然传了出来。
一夜之间,朝局已定。
乔姝月夜里睡不着,披着外袍,站在窗边,对着月亮的方向,默默祈求谢昭凌能早些回来。
承顺帝膝下能继承皇位的,只剩二皇子一人。
他如今沉迷丹药,一心问道。
他对国师十分信任,在国师的支持下,对周遭的国家挑起战事,穷兵黩武。
在丹药的助力下,他愈发觉得青春焕发,精力无限,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四处征战,称霸世界的那段时光。
国师却不全忠心于他,暗地里与二皇子勾结来往。
在国师的蛊惑下,皇帝靠丹药透支身体,为祸大昌,而二皇子逐渐按耐不住,等不到皇帝老死便想上位。
国师支持二皇子,动作频频。
柳关山一时再难隐忍,跳了出来,与柳氏撕破了脸。
京中渐渐有传言四散——
“听闻柳家三爷之所以另立门户,与本家再不往来,是因为他不能生育,全赖柳氏害他。”
“这三爷不是柳氏嫡子?大爷殁了,唯他一个嫡子,以后柳司空致仕,整个柳家不全是他的?是因此让人给暗害了?”
“自大夫人疯了以后,执掌兵权的楚国公也不再与柳氏来往。除了三爷,如今阖府上下再没个能顶事的。他与皇帝情谊深厚,这层关系旁人万万比不得,有三爷在一日,还愁柳氏不能兴盛百年?柳氏若要害这样一个人物,实在是拎不清。”
乔姝月也觉着,若柳三爷当真被人暗害,也不会是柳家的人。
至于他为何要同本家对着干,甚至通敌卖国,其中的缘由,或许只柳三爷本人才知晓。
国师与柳三爷斗法,遭殃的是那些根基不稳的世家。
在这样的形势下,京城的局势暗暗地也发生了变化。
在高压之下,乔氏首当其冲。
乔氏一直是太子拥趸,随着太子病故,乔氏的没落已然注定。
乔父被罢官,乔家大哥也被贬至外省去。
如此也好,远离了争斗旋涡,好歹能保住一条命。
乔府门庭冷落,多的是人要看他们的笑话,但乔姝月经历过家破人亡,只是被人看看笑话,已然是很好的结局。
柳氏大房已掀不起风浪,上辈子害得乔姝月家破人亡的元凶皆已不在,她算是躲过了那道命运。
思及前世,乔姝月又思虑不通,太子不应这般早亡故,柳三爷也并未这么早与柳氏撕破脸。
乔姝月总觉着,这一切改变,都与谢昭凌命运的改变脱不开干系。
归根结底,这命运之轨迹,还是被她给扳动了。
大婚前半个月,谢昭凌回到西京。
他风尘仆仆,却不见憔悴。
先回将军府沐浴更衣,洗去疲惫,紧接着便到了乔府,去见他的心上人。
他回来得毫无预兆,乔姝月见到他时,足足愣了好一会。
直到她被男人紧紧拥住,嗅到那熟悉的安全感,她才回过神来。
亦回抱住他,力道之大,足以彰显她的思念之深。
“他的确不能生育。”谢昭凌低声道,“我不是他的孩子。”
不能生育?!
乔姝月猛地怔愣,瞠目结舌,瞬间变想通了所有关窍,她将人推开,惊魂未定道:“你画的竟是柳三爷吗?!”
“阿月聪慧,什么都瞒不过你。”
谢昭凌又将人拥进怀里。
“这几月我寝食难安,只怕自己是那人之子,怕自己对不住你。”
乔姝月脸色煞白,却没他这么乐观,她急急问道:“你怎知他不是?单他无法生育,不够撇清关系。”
“是,但他没有寻过我,或者说,他没有寻找过流落在外的孩子,便足以证明,他自己也不认为有亲生子存在这世上。他身边的女人若有孕,不可能瞒过他。”
柳关山这辈子拥有女人无数,他年轻时每回事后都会给女人一碗避子汤,盯着人饮下才会离开。
而后来他想要孩子,便会将女人困住,若那女子无法怀孕,他才会再去寻下一个。
年轻时不想要,等想要时才发现,心愿难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