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下野犬的船后(21)
“什么?”莫池下意识冒出一句,深暗的眼眸微微颤了下。
初澜又重复了遍:“我帮你画吧。”
……
也就仅仅只这一句话,莫池后背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了。
锋利的眉眼深处闪过丝怔愣,脸上还在强行保持镇静。
“不…”他清清嗓子,驱赶泛起的那点涩哑,“不用了。”
“是么…”初澜抿唇,片刻有些遗憾地垂眼笑笑,“好可惜。”
是好可惜。
莫池脑子里飘过这样的声音。
当初澜把碗筷摞成一摞,打算送去消毒柜时,莫池在身后将他叫住。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一处,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你想画就画。”
初澜愣了愣,随即唇边扬起一个轻浅的弧度。
“放心,我会尽力画好的。”
……
*
正如莫池所说,龙腾纹的形状并不复杂,类似于一种象形文字演变成的图案。
初澜只简单研究了一晚便烂熟于心。
“迎龙王”前一天要祭祖,还要给亡人扫墓。朔松江两岸的节日气氛已经变得非常浓厚,鞭、炮与唢吶声从大清早便开始响个没完。
天气异常闷热,空气里湿度很大,像是又憋着场暴雨要下,天地宛若一个巨大的蒸笼。
初澜从楼上下来,就看到陈芳草手上拎着装黄纸和祭品的袋子,站在院子里。
莫池在一旁修理被雨水浇朽的窗户框。
两人一时都没注意到初澜。
陈芳草皱着眉,看向莫池的眼里带着纠结和一点点无可奈何。
“真不去啊?”陈芳草问。
莫池头也不抬,低低“嗯”了声。
陈芳草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嘴唇微微颤了下,试探地说:“你爸一直想见你,他临走前…”
莫池将手里的改锥换成锤子,一下下敲打铁钉。
“不去了。”他说。
“小池,你爸不会怪你的。”陈芳草的语气带了点埋怨,“你不去看他,他才要怪你。”
——回答她的,只有一阵沉闷规律的“咚咚”声。
末了,陈芳草终是叹了口气,转身要走时才看到了站着的初澜。
她有些局促地笑笑:“起来啦?”
“起了。”初澜冲陈芳草牵牵唇。
陈芳草自顾自地解释道:“我去看看小池他爸,给他烧点东西。”
“远么?”初澜望向陈芳草手上拎的袋子。
“不用,没多远!”陈芳草说,“就在岔道口那边的桔林里,我骑电动车很快。”
初澜微愣了下,意识到陈芳草所说的应该就是自己那天去的那片桔林。
当时莫池还跟他说里面有很多坟,让他不要去。
初澜用余光看了莫池一眼,他还在埋头修理窗户。
陈芳草又跟初澜寒暄了几句后便离开家,院子里转眼又只剩下他和莫池两人。
初澜搬来把椅子在一旁坐下,安静地看莫池忙活。
对方不说话,他便也不主动开口,直到莫池将窗户全部修完,直起腰主动将目光调向初澜,他才对莫池说:“龙腾纹我已经会画了。”
莫池点了下头,擦去额角的汗。
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下面的肌肉线条更为明显,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
“今晚早点睡,画画还需要点时间。”
“不睡了。”莫池走到一旁洗手,“早点开始,不然怕颜料不干。”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我是说我不睡,你早画完早休息。”
“没关系。”初澜说,“反正我也睡不着。”
这是实话,正好省两片安眠药。
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人想睡睡不着,有些人一睡就醒不了。
日上三竿时,黄飞宏才打着呵欠从屋里走出来。
一头黄毛像被炮轰了。
莫池简单煮了点面,三人吃完后,他和初澜便开始清点画“龙腾纹”需要的颜料。
黄飞宏一听初澜要亲自给莫池画背,说什么今晚都要留下来围观,还要叫上唐军一起,被莫池强行撵走了。
再晚些的时候,陈芳草回来了。
大概是心里对莫池还有怨言,她只跟初澜打了声招呼就先独自回了房间。
莫池又默默去厨房给陈芳草弄了些吃的,敲了两下门,见陈芳草不开便将食物放在门边。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夜幕开始低垂,空气变得更加沉闷。
树上的蝉像是预感到暴雨将至,玩命似的叫个没完。
蜻蜓贴着江面飞行,电风扇嗡嗡摆着头。
画画的地点安排在初澜房间,正式开始前,莫池先去洗了个澡。
敲开初澜的房门时,初澜已经准备齐全,坐在床上等他。
被单被他事先掀起,又在床垫上铺了一层布,防止颜料把床弄脏。
见莫池笔挺地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初澜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示意莫池坐下。
莫池又开始出汗了。
喉间滚了滚,慢慢沿着床边侧坐。
“你得上床,背对着我。”初澜轻声说,“把上衣脱了。”
莫池的表情变得更严肃,嘴唇连带着下巴一起绷成条分明的轮廓。
他低低“嗯”了声,又往床中间挪了挪,转过身盘起腿,两手分别搭在膝盖上。
当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莫池的后背时,他觉得自己肌肉深层的神经都跟着“突”地跳了下。
呼吸蓦地一沉,莫池闭眼,膝盖上的手不由紧攥成拳。
偏偏初澜为了确定构图,手沿着莫池的肌理慢慢下划。
莫池觉得被他抚过的地方在短暂的冰凉过后,顷刻就又燃烧起来。
从没有过哪一刻,时间竟变得如此缓慢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