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下野犬的船后(33)
初澜取过放在感冒药旁边的体温计,本想跟莫池一起进屋,但又想起对方不习惯外人进他房间,于是道:“你自己量,我在外面等你,量好了跟我说一声。”
也不知是发烧脑子不清楚,还是生病的人难免有些脆弱。
莫池竟默默向旁侧了些身,给初澜让出进房间的路。
初澜愣了下,用眼神确认莫池的意思。
对方微微垂着眸不看他,也不说话。
初澜轻叹声气:“回去躺好。”
莫池低低“嗯”了声,等着初澜先进入房间,才跟在他身后一并进去,关上了门。
初澜让莫池躺在床上,将温度计夹在腋下,自己则是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测量体温的这段时间里,莫池一直在用那双烧得通红的眼睛看着初澜,像在极力确定这人存在的真实性。
初澜被他盯得有些莫名,问:“很难受?”
莫池摇摇头。
“想喝水么?”初澜劝,“忍耐一下,先量完体温再喝。”
“初澜。”莫池忽然开口叫了声,声量很低,很涩哑。
“你干嘛要来啊。”
干嘛要来啊…
在他已经要彻底接受命运的安排时,干嘛要来。
初澜自是听不懂这句话背后的言外之意,于是只就事论事地回答道:“我不放心你。”
莫池沉默了。
许久后慢慢闭上眼,只觉得胸口某处像是被灌入一道暗流,沿着干涸的血管源源不绝地汇入心脏。
他无法形容这样的感受,疲惫、无力、难以招架、还有潜藏其中的一丝丝温暖……
……
温度计好像坏了,接连量了两次都在三十五度以下。
莫池好像睡着了,呼吸仍有些快,眉心紧紧蹙着,看得出来很难受。
初澜不忍将他叫醒,把温度计装进盒子里,起身来到床边。
稍纵,他弯下腰,撩开莫池额前的碎发,将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了上去。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急促炙热的呼吸喷薄在初澜脸上。
太烫了…
初澜直起腰往卫生间走,打算接盆水来帮莫池物理降温。
就在他转身去往卫生间时,身后的人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
眸底是暗涌的慌措。
初澜贴向他的时候,莫池觉得心脏都骤停了。
……
第18章 颜料
撩水声回荡在房间里。
初澜把毛巾浸湿后拧干,将莫池的一只手臂从被子里拿出来,用毛巾细细擦过。
而后清洗毛巾,换另一只。
再是脖子,耳后……
房间里拉着窗帘,室内光线有些暗,以至于初澜并没注意到床上的人此时耳廓和脖子都在发红。
初澜的动作很轻,水温也被他调得恰到好处,被擦过的地方有些清凉,虽然很快就又烫了回去。
莫池的唇越绷越紧,喉间悄然划动。
待初澜帮他擦完上半身,打算再给他擦大腿内侧和膝弯时,莫池一把将他按住。
初澜抬头:“醒了?”
莫池低哑地“嗯”了声。
他不是醒了,是压根没法睡。
“我自己来。”他说着夺过初澜手里的毛巾,“忽”地坐起身。
擦得非常暴力,像在用砂纸刮墙皮。
“你这样是降不了温的。”初澜难得看到莫池笨拙的模样,纠正说,“要擦大血管流经的位置,大腿内侧、腹股沟。”
莫池觉得感冒药大概是起效了,随着初澜的话他身上浮起一层汗。
他绝不可能在对方面前擦什么腹股沟,更不可能让初澜帮他擦。
于是闷声道:“不用,我好多了。”
初澜看出他的局促,不再勉强,点头说:“我不看你,你自己擦。”
说着背过身。
“你先出去吧。”莫池抓着毛巾,直直盯着床角,“我擦完再睡会儿。”
“好。”
初澜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会让对方不自在,轻点了下头,又说:“体温计坏了,岛上有卖的么?”
“没有,我让唐军带。”
“嗯。”
初澜开门离开了房间。
对方走后,莫池又独自静坐了会儿,这才慢慢放松自己。
他的心脏还在急促跳着,这感觉十分邪门。
莫池自认他从没有什么肌肤接触厌恶之类的毛病,平时唐军或是黄飞宏喝多了,他也经常直接将人扛回家。
为什么偏在被初澜触碰时,会有这么大反应?
就好像每一块肌肉都被打了石膏,动弹不得,偏偏神经还变得极度敏感,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不断向大脑叫嚣着发送尖锐的信号。
也许恰恰因为对方是初澜吧。
那个在他心目中犹如神明般存在的人,双手本应去创造和接近美,而不是触摸烂泥。
莫池机械地擦着汗,脑海里仍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忆方才初澜触碰他时的感觉,回忆对方的温度和身上的味道,只觉得心绪越来越乱。
最后他将毛巾往盆里胡乱一扔,直挺挺躺了回去,一股浓重的自厌情绪油然而生,映在眼底。
他觉得自己的每一次回味,都是对那人的玷污。
就这样,莫池在乱七八糟的思绪和发烧的双重绞缠下,再次陷入了混沌的梦里……
……
*
说到底还是年轻人,加上平时底子好,莫池在睡了一天一夜后,身体明显恢复大半。
初澜自始至终都没再追问他那晚到底去哪儿了,干了些什么。
这个人总是很擅长跟人拉开一种舒适的距离感,既不显得冷漠生疏,又很有分寸。
那张宣传页被莫池永久锁在了抽屉里,对此毫不知情的初澜果断开始重新绘画,用的是莫池给他买的颜料和纸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