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下野犬的船后(59)
念及此处,莫池原本恍惚的眼神顿时变得清明。
初澜……
自己正睡在初澜床上,那他在哪儿?!
莫池立马要起身,余光一晃又生生定在那里。
——床的另一侧,初澜正安静地躺在他身边。
两人中间隔着点距离,朦胧的月光笼罩在初澜脸上,在他的睫毛下扫出团淡淡的阴影。
莫池感到自己的血液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动,他深吸口气慢慢吐出,匀着劲轻轻翻了个身,面对初澜。
保持着这个姿势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犹豫地伸出手,有些迟疑地环上了初澜的后背。
并不敢完全触碰到对方,只敢微微贴着那层衬衣的薄料。
有一瞬间,莫池甚至怀疑自己还没有醒,只是从一个梦境过渡到了另一个梦境。
梦里的自己再一次擅自肖想了初澜,他知道这很该死,可就是无法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一点点描摹过对方的眉眼、鼻翼、嘴唇、白皙的脖颈以及中间那块精致圆润的喉结……
此时,初澜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无声无息地注视着莫池。
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睡意,非常清醒。
“醒了?”
……
第30章 人间
莫池的手蓦地一颤, 反而彻底碰到了初澜的后背,连忙触电般地抽开了。
“我…睡觉不老实。”
他说完,又觉得这样的解释多少有些欲盖弥彰。
好在初澜也并未多问, 在黑暗中轻轻牵了牵唇:“能睡着就是好事。”
莫池迅速起身下床,拎过脱在一旁的外衣边穿边说:“你接着睡, 我回去了。”
这全程, 他都没再多看初澜一眼。
房门被打开又再次关上, 房间里重新落入黑暗。
初澜看着一旁空了的枕头兀自出了会儿神,将手慢慢伸过去摸了摸。
上面还残存着莫池的体温。
初澜的眼底笼起思索。
他其实一直都没睡, 虽然闭着眼, 但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的注视。
然而莫池不知道的是, 在此之前,自己也早已像这样看了他许久。
目睹着对方的呼吸从无声一点点变得绵沉, 目睹他因梦境而拧起的眉心,直到目睹他的眼皮微颤着睁开。
初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莫池看他时,下意识先闭眼,只是在那一瞬间觉得心跳猛地加速。
在对方漫长地注视下, 越攀越高, 最后要是再不睁眼打断,可能就骤停了。
这样的频率在不久前也出现过一次。
当时莫池对他说,不希望从他的眼里看到怜悯跟同情, 被他一口否认了。
莫池追问他不是怜悯是什么, 自己却回答不上来。
而今未果的问题似乎一下有了答案。
那种感觉, 叫心疼。
而现下这久不复缓的心率……
初澜抬手, 搭在自己胸口上。
答案像是呼之欲出, 又相当之离谱。
……
*
后半夜,被失眠和纷乱心绪折磨的初澜爬起来吃了两粒安眠药, 总算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睡去。
再睁眼时天蒙蒙亮,他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也就只过去了三小时。
初澜起身到浴室冲了个澡,决定去江边吹吹风,呼吸下新鲜空气。
经过二楼时,与穿戴齐整的莫池撞了个正着。
莫池垂在身侧的手上握着电话,眼睛比昨天更红。
在看到初澜后先是愣了下,随即眸色再次变沉。
“钵仔刚刚来电话。”莫池的嗓音有些闷哑,好在还算平静,“胡老师走了,我现在得过去一趟。”
他说完便要走,被初澜从身后拉住。
“我跟你一起。”
……
*
朔松江的殡葬习俗很繁琐且考究,不同年纪的人走了,治办归置都不相同。
但在莫池与钵仔商议后,还是决定遵从胡晓峰生前的意愿,葬礼一切从简。
胡晓峰的灵堂就设在家里,遗照没做成黑白,只在柜橱上放了一张生活照,一盘冷果,一杯桂花酒。
他这辈子老实本分,平时又总与人为善,因而就算没什么亲戚,前来吊唁的人也并不少。
初澜站在檐下,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熙攘的人群,与整个环境相抽离。
微风拂过屋前的桂花树,细碎的花朵簌簌掉落,幽香扑鼻。
他将目光转向屋内,莫池正跪在灵前,每当有人进屋祭奠时,便一一沉默地弯腰鞠躬答礼。
他莫池的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多少情绪,只是全程都笔挺地跪着,没歇过一次,更没离开过半步。
按道理讲这事原本不需他来做,但他还是二话不说给揽了下来。
前来吊唁的人里有不少是胡晓峰曾经的学生,看到莫池后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惋惜和可怜居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自以为很小声但其实谁都能听见的声量发表着各自的感慨与见解。
初澜忽然又想起莫池对他说,最怕从他眼里看到怜悯与同情。
这些看似善意的目光和话语背后,其实都藏着一把钝刀,专挑人最敏感的神经慢慢切割。
在这些同学之中,初澜还看到了当时那个在江边摆摊画画的男生。
男生也认出了初澜,走上前与他攀谈,最后实在按捺不住心虚跟初澜承认,那幅“女人撩头发”的人像其实是莫池在高中时画的。
最初自己的生意一直不好,这才拜托胡晓峰找来莫池的画“撑场子”。
而这些事于现在的初澜而言,早已不是秘密。
钵仔的电话又响了,从初澜来到这里后,他就一直在频繁地接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