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旻见和安进来为他二人换了新茶，正好他也想让淮宁休息片刻，起身准备去把雪融带过来。

“等等。”

柳昭旻站起身，却突然被淮宁喊住，他笑着回头，只见淮宁走到他身边，歪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衣襟歪了。”

说话间淮宁就伸手为柳昭旻整理衣领，柳昭旻一时讷讷，绯红顷刻之间席卷他全身上下，面上简直红的不像话。

淮宁微凉的指尖不经意间略过柳昭旻的脖颈，每一次都激起他喉结无意识的滚动，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里。

“你们在干什么？！”

颜礼入殿即是二人这般亲昵光景，几乎是难以自控的暴呵出声。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淮宁和柳昭旻近在咫尺的距离，脸色被怒气胀红，但很快转为阴沉。如同怒不可遏到了极致的野兽，随时都会爆发出来一般。

如果这是有意为之，大抵他是不会如此在意的。

可偏生他这么一吼淮宁更是没有多看他一眼，反而格外自然的拉住想要退后的柳昭旻，继续为他整理华服。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就像是一件二人之间经常会做的小事似的不值一提。

“国师已经见过昭旻了吧。”

淮宁重新坐回软椅上，柳昭旻极其细心的把桌案上两杯热茶里添了菊花花瓣的那一杯推到淮宁面前。

颜礼横眉怒目道：“你叫他什么？”

淮宁并不理会他的问题，端过柳昭旻递过来的茶不急不慢喝了两口：“那朕也就长话短说了。”

说话间淮宁仅仅只是极小弧度的皱了皱眉，就见柳昭旻二话不说侧身拿过一旁备好的绒毯，镇静自若的俯下身为淮宁盖在腿上，又伸手探进绒毯覆上淮宁微凉的膝盖，轻轻为淮宁揉捏着小腿。

柳昭旻沉下眼，有些担忧的开口：“这两天不仅久站，路也走的多些，是不是又痛了？”

柳昭旻仿佛已经摸清了淮宁身体的结构，熟络到淮宁一皱眉他就能清楚的辨出是哪里痛。

淮宁笑着摇头，眼中尽是宽慰：“一点点，不碍事的。”

“待会儿还是请叶太医过来看看吧，臣总是放下不下的。”

见柳昭旻眼中担忧快要喷薄而出，淮宁也不再拒绝，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就当颜礼不存在似的，这一刻颜礼也意识到，从前这些他亲力亲为做的事，如今已经全然轮不到他来插手了。

而他也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从前淮宁眼中的那个局外人。

柳昭旻的神色他看的并不太真切，只看到柳昭旻为淮宁按过之后淮宁面上又恢复了刚才白里透红的好气色。

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柳昭旻把淮宁照顾的很好。

淮宁身体被将养的好了很多，这一切应是不全都是叶之砚的功劳，眼前这个人想来更是功不可没。

颜礼似乎正在一点点淡漠出淮宁的生活。可他却只能安于现状难以去改变。

淮宁按住柳昭旻的手，眉眼柔和，示意他可以不必再按。

“昭旻德才兼备，在一众后起之秀里出类拔萃，日后他会接替国师一职。毕竟颜使臣身份尊贵，朕无福消受，也受用不起。”

闻言颜礼的眼神骤然变得阴狠，但他却将自己极度的愤怒收敛的极好。

每走向二人一步，大殿内的气压就瞬问再低沉几分。

他走到淮宁身旁，连看都没看柳昭旻一眼，只微微侧头勾唇一笑，昂着下颚一把揪住柳昭旻方才被淮宁整理好的衣襟。

颜礼额角和手背的青筋一根一根鼓起来，就算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腔里铺天盖地，他面上也依旧沉稳自持。

颜礼凑近淮宁几分，手上力度也大了几分。

半晌颜礼冷冷一笑，终于侧头漠视柳昭旻：“他敢接替我，我就敢要他的命。”

眼看颜礼揪着柳昭旻衣襟的手越来越紧，淮宁伸手拉住他小臂，怒容满面道：“放手。”

淮宁这般护他倒是更让颜礼来了兴致，他蓦地一松手，疾言厉色凝着柳昭旻：“滚。”

柳昭旻正要开口，淮宁却按住他衣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行退下。

大殿只剩君臣二人。

遥想从前殿内只剩他二人时是何等亲密无间的旖旎光景，如今却早就已经物是人非。

淮宁侧头不愿多看颜礼一眼，却被他猛的抬手钳制住下颚，让自己不得不正视颜礼。

“陛下大抵从前只听闻西域二王子战功赫赫，想来并不曾听闻他杀伐果断心狠手辣。”颜礼松了几分手上的力度，笑道：“毕竟阿景又怎会跟你说这些呢？”

“朕若执意要他接替国师之位呢？”

颜礼几乎感觉到一种冲顶的愤怒盘旋在脑海之中，可他面上却笑容依旧：“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一定说到做到。”

“你这个疯子。”

淮宁声音略带嘶哑。心中悲痛难以言喻，又无法宣泄。只觉得有石轮缓慢地碾压着他的心脏，直到他鲜血淋漓疼痛不堪也不罢休。

明明不爱他，却也不肯放过他。

“对，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颜礼依旧抬着淮宁的下颚，四目相对间，他笑的轻狂又肆意：“是我从前对你太好了，好到我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可你那么像他，我如何能自控不去靠近你？”

说这句话时颜礼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他仿佛是在呢喃的质问自己，又像是对淮宁诉说着他心底的答案。

可这句话也一字不落的飘进淮宁的耳朵，他只感觉眼前人松手起身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