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臣为患:陛下被腹黑臣子逼婚了(169)
这里荒芜人烟,寸草不生,如同从前局势最为动荡不安时淮宁独自一人苦苦支撑着雨打浮萍般的家国天下。
淮宁忽然记起从前那时相同的心境,他妄想摆脱这一切,试图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可挣扎数次无济于事,耳畔也不断回响起让人恐惧又慌乱的靡靡之音。
他伸手紧紧捂住耳朵,偏偏那些声音逐渐穿透过他的耳膜,一字一句穿进他的耳畔,化作数不清的利刃不断中伤他的身体。
胸腔某处最为柔软的角落仿佛被万箭穿心般痛苦难捱,淮宁只觉身体不受控制,就这般狠狠跪倒在地。
身边脚下寸草不生的贫瘠之地上忽然长出断手,叫嚣哀嚎声不断,纷纷争先恐后的抓住淮宁身体的不同部位。
在这一切杂乱的惊惧之声下,淮宁逐渐辨出这些声音一一都是在质问自己。
“——你便是这般没有羞耻心吗?”
淮宁眼睁睁看着抓住自己右脚脚踝的断手幻化为模糊的人形,厉声斥责出声。
他眼角微颤时连带着眼下的朱砂痣都随之一抖,整个人有些惊愕后的蓦然。手指狠狠抓进地上的泥泞之中,指缝里都扣进了泥土的脏污。
淮宁摇着头,双手撑在地上不断想要后退想要远离这一切。
可那些东西抓的他动弹不得,任由他如何挣扎也都不肯放手。
“——你如何能爱上不该爱之人?”
“——你从前如何敢不自量力的奢望能永远将他留在你身边?”
“——你莫非忘了自己是如何坐上这王位拥这江山?”
“——莫非忘了是你王兄用血肉之躯为你换回这太平盛世吗?”
闻言淮宁瞳孔猛然一缩,浑身都狠狠震了一下。
就算是诋毁也好,或是谩骂也罢,面对这些毫无根据之事他都能默默承受。
唯独这最后一句。
唯独王兄。
“闭嘴!闭嘴!”
淮宁伸手狠狠推开抓着自己的手臂与身体的幻影,他双眼猩红,面容苍白。因过于激动而不断起伏的胸口久久难以平息。其中怒火中烧,如同星火燎原,灼伤着眼前不肯就此善罢甘休的人形。
周围人形的一言一语似乎把淮宁小心翼翼珍藏在心底的爱意和美好挖出来,又毫不留情的按在地上反复践踏。
他的心意对那个人而言仿佛当真只是负担是他强加在那个人身上的束缚与枷锁。
耳边的污言秽语依旧不肯罢休,也不肯放过淮宁。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毫无保留献出的一颗真心,他试图曾经想要抓住的一切,他第一次对一个人所起的贪念。
他的真心——一文不值。
那些幻化出来的人形似乎在一点点把他的身体抽筋剥皮,仿佛从自己的胸膛里将他的心脏剜出。
这颗本来鲜活跳动的心脏逐渐归于平静,其中一个人形附在淮宁耳边,对他轻声耳语。
他亏欠王兄的,是自己再也无法弥补的一生。
他所执迷不悟爱上的,是本就不属于他的爱人。
那些虚幻而出的人形终于在淮宁眼前一点点的消散,他们终于在尽兴后肯放过淮宁。
淮宁双目猛然睁开,他终于从这个让自己痛苦不堪的梦境中惊醒,终于得到了救赎。
淮宁双手紧紧攥着被褥,手心被汗水浸透。而额前布满的冷汗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越发虚弱,如同初初从冰水中捞起来似的。
他撑着床榻有些费力的坐起身来,那个梦境太过真实,仿佛他真的在阴曹地府走过一遭。
大口喘息后淮宁的呼吸终于渐渐归于平静,杂乱无章的心跳也缓和下来,没有演变成为麻烦的心悸。
被梦魇所纠缠,却又无法摆脱,对淮宁而言不过已经是家常便饭。他也早已经习惯如此噩梦。
可方才那些画面历历在目,如同他是穷凶极恶不可饶恕之人,要接受因自己所做的一切而带来的责罚与痛苦。
月下淮宁的面容更是憔悴不堪,惨白一片。如同易破的纸张,叫人多看一眼都觉胆战心惊。
淮宁忽而勾起唇角惨然一笑,手掌根部擦拭过他眼角几欲渗出的眼泪。
每每午夜梦回之时,每每让他胆战心惊的噩梦之后,也许是对他痴心妄想的补偿,他总能在这之后梦见藏在心底的那个人。
颜礼希望在掀起盖头之下看到的人并非是他,希望能日日为他亲手束发的也并不是他。
当淮宁清晨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心中空缺和裂开的沟壑难以被填补愈合。那样怅然若失的感觉总会持续很久很久,可每次也都只能依靠自己熬过来。
他逼自己慢慢适应和习惯没有那个人的每一天,可失落与不安骗不过自己。当离别的悠扬曲调婉转入耳,却如同凌迟般让他苦不堪言。
淮宁脱力般躺下,方才被噩梦折磨过后身体精神分明都觉得疲乏无力,可偏偏他双目无神的望着头顶,却没有一星半点困意。
这样的日子他不知道还要经历到何时,唯能确定的便是这些梦魇绝不会放过自己。
淮宁疲惫的侧身阖眼,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再这般胡思乱想的去描摹那个人的身影与面容。
如果这一切此生都难以忘怀,那便当作是他所要承受的责罚便是。
他终于清晰的明白,原来那个将他从万丈深渊解救出来的人,却从来都不是属于他的救世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共赏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忽而远方苍穹开始朦朦胧胧地透出亮光,看上去像是一块方才从染缸里拿出来的潮湿淡蓝画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