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除了文贺公主没变化之外，其他多少都有点奇奇怪怪的。只是现在又不好问，她只好竖着耳朵听和尚们诵经，虔诚地跪拜，心里祈祷先皇后保佑他们，保佑殿下平安顺遂。

诵经十六遍，到了念悼文的时候，首先由心慈大师诵念皇帝写的悼文，这篇悼文可能是礼部官员写的，辞章华丽，深情也有，就是让人觉得过于千篇一律。

念完之后悬挂于祭台旁边的木架上，紧接着是温淑妃起身，代表后宫妃嫔们的悼文就真情实感多了，一一回忆先皇后过往情谊。

温淑妃进宫那年正好是在白皇后薨世的半年前，相处半年，真情流露，温淑妃的声音比她的表情泄露出更多情绪。

念完，她也将悼文悬于木架上，看字迹应该是她写下的。

今年的祭礼多了温袅这个儿媳，由儿子儿媳共同写成的悼文温袅被安排在灵位前和着梵音轻诵。

“……岁幼失亲，未曾亲见，仰芳容于中元，亲切有嘉，媳常自愧，未能侍俸于t身侧，惟愿庇佑吾等及殿下平安顺邃……”

她的声音哀而平和，抚慰人心，元晗烁抬头望去，只看到火光中，她婷婷而立，虽素服加身，粉黛皆无，镌刻于他心上却是她最美的模样。

木鱼声轻，金铃悦耳，哀乐奏起，凡音嘈嘈。

温袅上前两步，将悼文悬于木架上，蓦然发现画像出现在灵位上，心中震惊，还好刚才见过，勉强能按下慌张心绪，表现如常。

画上的女子很美，身穿海棠红罗裙，虽身材纤细，在她手上却握着一杆长枪，她的美带着刚与柔，美眸远望，唇带笑意，她身后的海棠红艳似火，一地落花如同鲜血铺就的长路，靠近望着，仿佛路的尽头就是众人所站的祭台，她就要从画中走出。

如此传神，也难怪许皇后颤抖不安，心虚的人看到只怕会失态吧。

温袅回到原位，恭敬跪好。

一场法事诵经四十九遍，养尊处优的女眷们全程坚持下来皆是双腿发软，幸而法事顺利，未出现什么诡异事情。结束时，宫女们将后妃一一扶起送出栖凤宫，元晗烁依旧跪在祭台边。

“殿下？”温袅蹲到他身边，静静握住他的手背，他抬头望她，声音低沉，“母后若是见你，定然欢喜。你要多陪她一下吗？”

“我陪着殿下。”她在竹制蒲团上跪下，“我陪着你。”

希望未来每一次祭礼都陪着你。

*

坤和宫。

皇后寝殿灯火通明，太医进进出出，对于昏迷的许皇后束手无策，宫女们窃窃私语。

“不会真的是先皇后索命吧？”

“胡说！娘娘对先皇后那么好，索什么命？”

“可是，她后来成了皇后，难保没在白家的事情上做过什么。”

“对啊，我听老姑姑们说当年圣上御驾亲征归来，再也不曾驾幸栖凤宫，那段时间里都是娘娘伴驾。”

“娘娘对你们不薄，为何你们如此说她？”

“永巷不是关了个赵才人吗？有一日那个赵才人疯疯癫癫说什么蝴蝶杀人，没多久，她就死了。”

“我也听说了，这个赵才人也是皇后身边的人，跟静昭仪一样。”

“闭嘴！”

掌宫女官手拿铁戒尺用力甩在其中一个宫女脸上，顿时那可怜的小宫女吐血晕厥过去，众宫女吓得再也不敢多话。

赵青荷站在回廊拐角的柱子后面，冷笑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皇后重病昏迷，惊动皇帝，圣驾亲临，李福全扶他下肩撵，正好看见女官在教训宫女。

皇帝皱眉，李福全赶紧喝止：“都在干什么？”

没想到皇帝亲自，女官吓得赶紧跪下，扔开带血的铁尺。

皇帝厌厌道：“七月不见血，收拾干净。”

“圣上饶命！”女官连同痛呼呻吟的宫女全都求饶。

他摆了摆手，朝皇后寝殿走去。

“参见圣上。”寝殿里，太医宫女跪了一地，只有皇后紧闭双眼，面容惨白躺在床上。

皇帝站在床边，静静望着她，所有人都被李福全赶出去。

“你是不是在怪朕心狠？”

站累了，皇帝在床边的圆形锦凳落座，“许家已经嚣张十八年，也够本了。”

皇后缓缓睁眼，依旧没说话。

“你父兄皆是禁足于府，又未曾定罪，你何必如此？”

“圣上以为我许家无用就可以舍弃了是不是？就像当年的白家。”皇后满眼愤恨，“若是没有许家，圣上如今在哪？”

皇帝：……

他何曾没给过许家机会，他许他们贪脏枉法，许他们把控刑部和大理寺，任由他们排除异己，朝堂上下皆是许氏一党，甚至连立储都由他们来，造反也不追究，就只除了没让许慎坐上龙椅。

夫妻二十几年，他对许家比对白家好得多了。

“说得跟真的一样，圣上还是这么多情。”许皇后冷笑，“若不是为了许家手中那件东西，您真的会放过许家？而不像白家那样全族被灭？”

老夫老妻，对方什么样，许皇后很清楚。

“那朕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白铮带走的九幽蝶藏在哪里？”

“圣上想长生不老，永世长存，为何其他人不可以？”许皇后冷笑地望着他，“若你不把事情做绝，白铮何必盗走你的宝物？”

她欣赏着皇帝的挫败，哈哈大笑起来，“双子军是不是很好用？”

“啪！”皇帝扬手给了她一巴掌，阻止了她继续巅狂。

她脸上顿时出现一个通红五指掌印。

皇帝揉了揉发疼的手掌：“就算是许慎老匹夫吃了，也不会长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