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客人会待家中女眷而来,邱府是准备两份席面,男女分席而坐,恰有婢女领着十鸢去女眷之处。
十鸢偏头看向戚十堰,等戚十堰点头后,才跟着婢女离开。
宋翎泉见她真没有一点防备地跟着婢女走了,他没忍住低骂了声:“白痴。”
邱家有心和戚十堰联姻,其中嫡女定然是知情人,寻常世家女子都是及笄前就会相看亲事,定亲后通常再等一年半载才会出嫁,而邱姑娘及笄一年依然没有婚约在身,怀着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这种情况下,十鸢作为戚十堰带来的女眷,必然会受到邱府十二分的关注。
和嫉妒心没有关系,仅仅是利益驱使也足够让邱姑娘对十鸢不喜,而这里是邱家的地盘。
十鸢一路跟着婢女到了女眷之处,她遥遥望见邱姑娘时,眸中神色轻微一闪。
她前世和这位邱姑娘有过接触,自也是知道邱家对戚十堰的那点想法,邱姑娘和戚十堰只见过数面,谈及爱慕之情有些言之过早,但对于邱姑娘来说,戚十堰的确是一位不错的联姻对象,年轻有为,样貌俊朗,还手握权势。
于是,这个时候出现戚十堰身边的她也就显得碍眼起来了。
今日听见柏叔说是邱家的宴会,十鸢就隐约意识到今日会发生什么了,前世邱姑娘不是没有针对过她,但一来她不欠邱姑娘的,对邱姑娘当然不会忍让。
晴娘没教过她忍气吞声,前世,她不会和宋翎泉计较,一是她认得清自己身份,二是她也抵触替身的身份。
后来在她跟前数次碰壁,邱姑娘也就渐渐不来招惹她,或许其中也有她不常出门的原因。
十鸢懒得深究,她看见婢女和邱槿淑低声说了两句话,邱槿淑立时微变了脸色,转头朝她看来,她很快作为主人家迎她入座,脸上还有笑地问:
“听闻姑娘是和戚将军一起来的,不知姑娘是戚将军什么人?”
女眷宴会依着水榭而设,十鸢低头看了眼湖水上自己倒映的身影,她梳着妇人髻,偏偏邱槿淑还能睁眼瞎地喊她姑娘。
十鸢轻蹙了下黛眉,像是不喜这个问题:
“府中姨娘罢了。”
她的确有理由不高兴,戚十堰没有成亲,府中梳了妇人髻的女眷还能是戚十堰的什么人?
妾室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身份。
但凡是明眼人也不会特意挑出这个问题问,某种层面上,会问这个问题本有藏了轻视的心思。
听见姨娘二字,邱槿淑放松了些许,下一刻,她脸色又不着痕迹地僵硬。
姨娘的确不妨事,毕竟两姓联姻,邱槿淑也不是奔着做妾去的,但戚十堰为什么会带着一位妾室来赴宴,用意不言而喻。
邱槿淑的心情当然不会好,到底是刚及笄的姑娘家,平日中又被府中娇惯着,情绪有些藏不住了,她忍不住有意无意地打探,装作一脸惊讶: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曾听闻戚将军的后院有人?”
十鸢是戚十堰带来的,就没人敢把她放在边缘的位置,她坐的是女眷这边的主桌。四周妇人都围着她坐,在听闻她只是妾室时,众人脸色都是不着痕迹地微变。
十鸢当做没看见,直到听见邱槿淑的再次问话,她脸上情绪淡了下来,她直接撂下木箸,垂眸轻慢地擦拭着手指:
“瞧邱姑娘的打扮,应当是未出阁,怎么对一个外男的后院这么好奇?”
话音甫落,四周都安静了些许,邱槿淑的脸色难堪下来,被戳穿了那点心思,只感觉臊得慌。
邱夫人桌子下拉了她一把,笑着打着圆场:“小女被我和老爷宠坏了,惯来心直口快,夫人别和她一般见识。”
她到底是聪明一点,没管十鸢的身份,称呼也换成了夫人。
但这番话也没好听到哪里去。
十鸢抬起头,她勾了下唇:“既然是宠坏了,就好好教,总不能指望着日后让别人来教。”
这一下,邱夫人的脸色都挂不住了,她家老爷是幽州城太守,谁家女眷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如今被一个姨娘撂了脸面。
邱夫人皱起眉:“夫人说话也太刻薄了点。”
十鸢直接推开了碗,她站了起来,她也被气得冷下脸,咬声道:
“刻薄又怎么了,我来你府中是赴宴,不是受气来了!”
四周众人都惊呆了,没想到她会直接掀桌子,忙有人给邱夫人使眼色,别管人家是不是姨娘,底气这般足,就不是寻常人能招惹的。
这件事说到底是邱姑娘先戳人肺管子的。
怎么说,这位也是戚将军亲自带来的女眷,若是她是个软的,被刺一两句自己忍下也就罢了,但她不肯忍,就算再看不起姨娘的身份,别人也得任由她嚣张。
宰相门前还七品官,遑论人家还是同床共枕的关系。
邱夫人心底也咯噔了一声,戚将军带了人来赴宴,结果人哭着离开,岂不是打了戚将军的脸?
但今日好歹是她家老爷寿宴,这女子直接吵嚷开来,也太不给她们邱家的面子了。
邱夫人心底埋怨,她正要按住情绪,说两声好话哄哄这位夫人,但十鸢没给她们机会,她转身就走,只能看见她抬手擦了把脸。
众人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邱夫人眼前一黑,险些直接倒了下去,邱槿淑脸都白了,她没有想到十鸢会是这么烈的性子,被隐晦地刺了两句都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