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48)
许麦不再像少年时那样,执着于牵住不可能的人。
他扯开姜琰的衬衣,退到另一边,偏过头不看他,“你走吧,我不会死的。”
他割腕都割出了经验,哪个位置容易晕,哪个位置能清醒着痛。
姜琰心揪成一团。他弟弟真的变了,以前那个喜欢撒泼打滚的少年再也看不见了。
但会不会,这才是真正的他,反而那些惹人发笑的嬉皮笑脸才是壳子。
“许麦,这几年,你发生了什么?”
许麦冷笑一声,依旧不想看他,“以前和你没关系,现在,同样和你没关系。这是我的家,不欢迎你。”
“许麦,哥……”
“哥?”
许麦突然情绪激动,满眼通红地瞪着他,“你还是我哥吗?”
“随便一句话就把我一个人扔这儿!?从那以后再也不闻不问我的任何事?”
“我像条狗一样围着你转,你说小孩别瞎操心!既然都打算和我当陌生人了,那就当到底啊!?”
“以为我要死了,就装模作样说几句关心?”
眼泪直流,姜琰只能取下眼镜。
“我,不配当你哥……只是,以后,别再割腕了。少喝……”
“呵,别假惺惺了。你走,以后最好过年也别回来了。”
姜琰呼吸几乎停止,眼睛酸胀得难受。
泪眼朦胧,两人一言不发,沉默良久。
不久前,在兆祥小区那间屋子里,姜琰看到两人合照挂满了整个屋子,不论是他的房间,还是许麦的房间。
这些合照,是两人亲手挂上的,十余年没动过。但偏偏,少了他们成年后的。
垃圾桶里,多了一本相册。册子里大多数相片都被划破,许麦的脸被刀划得零碎不堪。
“我们,喝一杯?”
“哈?”
姜琰打开客厅的灯,从酒柜里拿了几瓶酒,却始终找不到酒起子。
“许麦,起子在哪?”
“……”
许麦自顾自包着手腕,不搭理他。
姜琰不好拿他屋里的桌子磕,只能试着咬开。但他没经验,嘴皮破了都没能咬开。
“给我。”许麦一口咬开递给他,“先说明,我不留人。喝完就走。”
姜琰登时雀跃起来,赶忙从厨房找来两个杯子,倒满两杯,“干杯!”
许麦长年对瓶吹,那三个酒量再差,也不会用这么小的杯子喝。
那杯子就这么悬了一会儿。最终他还是沉默接过,一饮而尽。
“你现在教的这个班,情况怎么样?”
“……反正比我当时好多了。”
姜琰喝得很慢,喝一口,就要问好几句话。
许麦等不了,又开了一瓶,正想给自己满上,就被一只手挡住杯口。
“可以,少喝……点吗?”姜琰这时没戴眼镜,鼻托印子似乎让他的眼距加宽了一点,看上去更加可怜无害。
“不可以。”
许麦干脆丢掉杯子,直接灌了一大口。
突然,他笑了一声,瞳色更深,“不是说要喝酒吗?真的只喝一杯?”
“……”
姜琰迅速喝完手中那杯,重新给自己满上,“来,喝。”
喝酒喝到最后,往往能喝的悠哉悠哉,不能喝的猛灌不止。
客厅里一片空酒瓶歪七竖八,酒气混着血腥味,奇怪却莫名使人兴奋。
姜琰抱着半瓶酒趴在茶几上,神志不清,血色蔓延了全身。
“喂,姜琰,你该走了。徐影在等你吧。”
姜琰眯着眼摇头,咕咕哝哝:“小影她明天先回去,我陪你过完生日再走……”
他的生日在中秋过后的第二天。意思是,姜琰还要待两天!?
“你,说真的?你,没骗我吧。”
许麦不自觉张大眼睛,重重眨了好几下眼。
一贯绷着的脸忽然松懈下来,重获它与生俱来的生机。
喝多了酒,人会很难受。姜琰整张脸都皱着,喉咙沙哑不清。
“不,不骗你。”
他还要再喝。许麦一下夺过酒瓶,“你……”
脱口而出的声音染上了明显的笑意,他“不经意”咳嗽了几声,压下嘴角,“你,不能喝就别喝。”
眼里的喜悦已经溢出来了。
“好困。”姜琰陷入了浅度睡眠,眼皮一上一下,估计脑子已经停止运转了。
许麦将他打横抱起,走向卧室。
姜琰一沾床就习惯缩成一团,无论过了多久,都是这样。
强行把他摆直,他也还会缩回去。
许麦俯身给他捻好被子,却在和他侧脸挨得最近时,停住了。
姜琰呼吸均匀,额发遮过眉毛,乖巧可爱得不行。
“哥?”许麦轻轻唤了一声,他哥毫无反应。
“哥,我……好想你。”
蜻蜓点水般,他在姜琰脸颊上吻了一下。一秒都不到,便退开了。
“哥,对不起。”
他在黑暗中守了许久。一如既往,姜琰这个人,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暗恋不会窥见天光,他愿意当那个一直守候的人。
只要他藏得够好,只要他装作忘了少年那段,姜琰就永远是他哥哥,他们一辈子都能见面。
“……渴。”
许麦经常宿醉,所以早早就把水壶也拿了进来。
姜琰喉咙干得有咳血之感,被难受逼得睁眼。
一睁眼,就见床边一个一动也不动的人影,被吓得清醒了大半。
他挣扎起身,摸索着开灯。被子里摸不到眼镜,他虚着眼睛看了好一阵,确认是许麦后才松了口气。
“这是你卧室?几点了?”
“才三点。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