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59)

医生抹药的手也停住了，可医院里日日都有比这无可奈何千倍的事情发生。不到一秒后，他就继续一言不发地抹药。

“每天都记得按时换药，少吃生冷辛辣。”

“嗯，谢谢医生。”

姜琰回到病房，在病床前的那个小柜子上，找到了徐影说的U盘。

“哥，你去哪？你刚涂药，我替你去吧。”

许麦怎会看不出他状态不对，他没看过姜琰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

姜琰指了指桌上的苹果，笑容勉强，“你还没吃早饭呢。趁空隙眯一会儿吧。”

“你看看你，胡子都长出来了。别太把自己累着了。我待会儿就回来，我们中午一起吃。”

“……好。路上小心。”

“小影，”姜琰站在徐影公司楼下，望着看了好几年的高楼大厦，晃了神。

白舟的破旧楼栋一下子浮现心头。

“我到了，你下来拿吧。”

徐影跑着下楼，已完全不见早晨的疲惫，俨然一颗冉冉上升的职场新星。

“谢谢老公！最近有点忙，妈那边就拜托了。”

她看了眼姜琰身上的衣服，心下了然，眼里明显多了些欢喜。

“等等小影，我工作丢了。”

姜琰叫住徐影。若没有这一声，她早就跑没影了。

“怎么会？”

徐影也面露惊讶，可她没有忍住看了眼表，焦急和不耐马上取而代之。

“没事儿，你不是投资了陈若的摄影工作室了吗？没有工作也没关系的。”

这时候能看出她通宵的后遗症，她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两人因为各自工作的问题，吵过很多次架。

他们都是昼夜不分的程序员，而徐影家里时常鸡飞狗跳，就必须有一个人分神来处理。

可两人都是步入职场不久，工作任务完全不轻松。

以往每次，都是姜琰妥协。因为，再不妥协，这个家就要散了。

这次，徐影连装都不装，硬逼着他按她的节奏来。

“你说什么？”

姜琰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徐影却并不觉得自己说得有错，“我承认，这句话很残忍。可这是现在最好的解决方式了不是吗？”

“你……”

冷意爬遍了姜琰全身，就像有一块大石堵在他心口，难受得厉害。

“姜琰，我们都理性一点。我现在真的得走了。”

姜琰一把拉住她，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毫不担心我们的关系吗？”

“……不担心。”

徐影撇开他的手，忽视了两人之间早已千疮百孔的裂痕。

也许她感受到了，可她不屑于去修补。

这些和她在公司里受的苦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婚姻就是这样不是吗？看似你吃亏了，但其实，我们整个家庭都好起来了。”

“反正我领一份工资，摄影工作室赚的钱你也能拿不少，我们完全不用考虑生活的问题。刚好这段时间，妈需要人守着。”

她越说越激动，情绪高涨、条理清晰。

很难不让人认为，这番话，她在心里藏了很久了。

姜琰后退了几步，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几年，他就是一个笑话。

“你不用担心，等熬过了这段时间，你肯定能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

她说完这一大段，甚至在等着姜琰的认可。

“你是这样想的？”

姜琰喉间微热，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一如往常那样。

矛盾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扛住的了。

如果她再不过来修葺围墙，他们马上就要被雪球生生碾死，就算加上那点虚幻的回忆，又怎样。

“我走了。”

“你去哪！我妈还在医院！”徐影声音尖锐，此刻才有了慌乱之态。

姜琰笑了，冰冷的笑意充斥着自嘲。一为她没有下限的自私，一为自己毫无收获的付出。

都是成年人，她怎么会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话。她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姜琰迟早会接受她那套已成体系的歪理。

“许麦一直在医院看着你妈妈，我去给他买午饭，或者早饭。”

徐影愣在原地，许麦来北京了？！

他为什么要来北京？

“徐姐！你快上来，都等着你呢！”

一个后辈跑了下来，也是一副极度疲惫的亢奋样。

微风又起，吹落一地黄叶。

这一带，每天都有背着大包资料、拿着几台电脑的人，在街头奔跑拦车。

她们的疲惫，算不了什么。

她望向姜琰的背影，这个人，离她越来越远了。

他们也不是没吵过架。这段时间事情又多又杂，有争吵是正常的。

过段时间，再过段时间就好了。

况且，今天都算不了吵架。他终究会理解她的不易的。

“徐姐？”后辈看她盯着某处发呆，就唤了几声。

“……走吧。时间不等人。”

徐影恢复了工作机器人的模样，迈入公司这座钢铁森林。

她不能再分神了，这个项目，必须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离婚

“许麦，早上苹果吃了吗？”姜琰手里提着饭盒，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许麦伸了个懒腰，迅速把折迭桌摆好。

两人都没想到，下一次在北京一起吃饭，会是在这种情况。

“许麦，我已经给你买了回去的机票。吃完饭你就去机场，下午就能到白舟。到了之后，好好睡一觉，然后回学校上课。”

可能是疲惫作祟，姜琰说话慢吞吞的，也不看他，就像跑了一场马拉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