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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夜雨(45)

作者: 荒台月 阅读记录

裴勖之进门便道:“我来问问上回的林檎蜜饯还有没有。”

青罗料到他是为杜仲来的,他不提,她便也不点破,只道:“还剩了些。”

说着叫春杏找了食盒,给他装上。

裴勖之拈了颗蜜饯吃着,到底忍不住问:“姓杜的人呢?”

青罗捧着茶盏,笑道:“在读书。”

裴勖之一脸莫名,还道他听岔了。

青罗解释道:“你不是怕她日后作恶么,我叫她多读些书,读书明理,她便不会走上歪路了。”

裴勖之呆了半晌,方才道:“读书有用?”

见青罗点头,重重哼了一声,“他也读得通!”

青罗抿了口茶,“驸马教她。”

裴勖之又是一声冷哼,双臂环胸,在胡椅上坐下,拧眉道:“你真留他在府上做护卫?”

青罗嗯了一声,垂眸不语。

“阿罗,你为何待他这般好?”

裴勖之似是憋了口气,不吐不快,“他,还有那个杜万玄,到底是何人?我与你自小相识,怎不知你几时认识的他们。”

杜村生祸

“合眼缘罢了,”青罗放下茶盏,笑道,“本宫梦见她日后成了大周名将。”

裴勖之一脸难以置信,没好气道:“那你可曾梦到过我,也成名将?”

青罗忍着笑,不无遗憾地摇头。

裴勖之恼恨道:“本世子比不上他?人呢?叫他出来,本世子同他比一比!”

薛虎抱剑立于门侧,闻言迅速瞥他一眼,没作声。

正好杜仲拿了一卷书进门,她有不认得的字,不敢就去问谢治尘,春杏、秋叶都识字,薛虎识的字也比她多,他们不会,还有青罗。

她这几日原本心中就有气,见裴勖之恶狠狠地望着她,越发地不痛快,碍着人家身份尊贵,又是公主的贵客,不敢瞪回去。

青罗只好道:“阿仲,你与裴世子比划比划,点到即止。”

杜仲心下大喜,面上乖觉地应了一声,立即将书交给春杏,“有劳春杏姐姐。”

油嘴滑舌!裴勖之冷冷瞟她一眼,拳头捏得咔嚓直响。

二人也不出去,就在堂上摆开阵势,赤手空拳地你来我往。

不知是裴勖之太弱,还是杜仲太强、又不肯相让,几个来回,裴勖之便落了下风。

他心知不敌,偏又不肯当着青罗的面认输。

谢治尘下值回府,杜仲正压着裴勖之打。

裴勖之歪着头,被杜仲摁在几案上,瞥见谢治尘,见他目光似含嘲弄,急道:“放开本世子!”

杜仲看眼青罗,才松手放他起身。

裴勖之丢了面子,还是在青罗跟前,又当着谢治尘,简直气炸了。

青罗哪知他这些心思,安慰道:“阿仲一个小娘子,不过顽皮些,你莫与她计较。”

裴勖之立时目瞪口呆,这小子,竟是女子?

一个女子,将他打得如此狼狈?

他将杜仲上下打量一番,羞怒交加,脑中盘桓的只有一句:他被个小娘子打败了,还是当着阿罗的面!

薛虎转身对着庭院,不忍看他。

“我还打不过她?不过是前次受的伤尚未痊愈!”

裴勖之烧得面红耳赤,腆颜分辩了一句,掉头大步跨出门外,与谢治尘擦肩而过时,有意无意地撞了他一侧臂膀。

谢治尘也不在意,看了眼春杏手中的书,问杜仲:“书都读了?”

杜仲难得见他和颜悦色,有些受宠若惊,忙回道:“读了。”

谢治尘又问:“可有不通之处?”

杜仲恭谨答道:“驸马公务繁忙,小的不敢总去叨扰,待读完了,一并请教驸马。”

谢治尘未置可否,虽低头翻书,耳中却听着青罗吩咐薛虎将裴勖之落下的食盒送去。

他方才瞧见了,是裴勖之喜食的林檎蜜饯。

青罗行至门外,望着空无一人的院落,想起刺杀三皇子的皆是死士,幕后主使一直没查到,裴勖之为救三皇子险些丧命,父皇兴许因此还未怀疑太子。

谢治尘望着她的背影,一丝阴霾滑过心间。

她也曾这样看过他,如今这目光却落不到他身上了。

次日,青罗方才用过早食,薛虎进来禀报:“公主,昨夜杜村失火,衙差尚在清点伤亡,大理寺也派了人去。”

杜仲正巧在门外听见了,掉头跑去马厩抢了匹马,催马便往城外去。

青罗着人备车,与她一前一后进了杜村。

天色阴沉,灰云万里。

山坳中,数十间茅屋俱已焚毁,灰烬残存黑烟,枯黄的草木尚余未熄灭的火星。

官差正挨处搜寻,一具具焦黑的尸首陆续被抬出,排列在坑洼不平的黄泥道上。

老鸹栖于秃枝,不时发出几下凄冷的叫声。

“嫂嫂,阿宝!”

杜仲一声一声喊着,双膝跪地,两手在灰烬中用力掏挖。

薛虎上前帮忙,二人合力,却始终未找到鸢娘母女。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杜仲放声大哭,“我没照顾好阿宝她们,愧对阿兄!”

全村上下,未见一个活口。

风中送来焦臭的气息,青罗怔怔立着,努力想活下去的人,转瞬化作了眼前的一具具焦尸。

焦尸于她算不得陌生,饶是如此,她仍觉不适。

薛虎前去打探消息,回来禀道:“殿下,怀疑是一家先起火,天干物燥,火势顺风,全烧起来了,又是深夜,人皆睡熟,没逃出来。”

青罗心中起疑,数十口人,怎会一个也未逃出?

杜仲找衙差,说她嫂嫂侄女失踪,反被衙差扣住了,细细查问,言语间竟是怀疑鸢娘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