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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夜雨(72)

作者: 荒台月 阅读记录

倘若那日她未去杏园,倘若被他拒绝后,她未一意孤行,便不会有今日种种。

她为何没能早些回来?她若早一日回到这一世,回到与他成婚前,一切或者不同。

可惜,世间之事往往难料,亦无从回头。

谢治尘幽幽望着她,喑哑道:“臣让公主后悔了?”

青罗托腮望着窗外的雪,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空了的玉盏,没吱声。

谢治尘起身,险些撞在桌角,打横将她抱起,摇摇晃晃地朝西梢间的卧房走去。

悔之已晚

雪落无声,屋内灯火融融,鎏金博山炉镂空处烟起如篆,暖香氤氲。

青罗合眼靠在谢治尘肩上,有些头晕,混沌迷离之际,耳中清晰地听见噗的一声,灯花爆开。

谢治尘抱着她,穿过第一重帘幔,茜红软纱委地,险些将他绊住。

青罗下意识地抬手按在他胸口,细白的手指揪着他长袍前襟。

谢治尘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低语安抚道:“公主莫怕,臣会护好公主。”

青罗双目微睁,望见灯焰下男子俊美的轮廓,他抿着薄唇,鼻梁高挺,往日清冷的眸中隐含几分微醺的春色,眼睫浓密,垂落时投下鸦羽般的暗影。

两人靠得极近,她鼻间盈满淡淡的酒气,冷梅幽香若有若无,引人寻觅。

谢治尘将她送入床帐,在床沿坐下,扶她靠在肩头,为她宽衣。

青罗顺从地配合他除去外衫,由着他扶她躺下,又为她脱鞋。

谢治尘将她赤着的左足握在手中,掌心摩挲足踵,只觉光滑细腻如羊脂白玉,刀痕痊愈,了无痕迹,一如被抚平的过往。

青罗头一沾枕,扯过锦被,旋即为倦意所席卷,一时记忆错乱,以为还是在她阿舅府里那个雪夜,恐他睡在地上冻伤,好意邀他同榻而眠。

“大人,冷么?”

她向里一滚,将床铺外侧空出。

谢治尘眸色幽深,只迟疑一瞬,便解衣入了罗帷,自后拥住她。

房中安静片刻,青罗睡着了,翻个身,循着热源钻进谢治尘怀中。

谢治尘伸手将人揽住,软玉温香,恍如隔世。

他艰难地吸了一口气,惟恐惊吓到她,灼热的吻依次落在她光洁的额上,小巧的鼻尖,嫣红柔软的唇瓣,辗转流连,唇齿间尝到隐秘的甜香,原来那酒中还酿了果子,只不知是什么果,垂首尝了又尝。

青罗半梦半醒间被追逐着,偏偏腰间、后颈被扣住,动弹不得,脖颈微痒,身上热,不知怎么又一凉,复又热起来。

柔软的指腹抵住坚实的胸膛,欲待挣脱,却听一个声音耐心地反复问她,“公主好么?”

她嫌那人啰嗦,蹙眉嗯了一声,他便不问了。

酥麻的痒意旋即往周身蔓延,身上渐渐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气,肌肤似被温热的泉水抚触涤荡着,潮湿和暖。

她忍不住低泣,那人隐忍着,将她抱入怀中轻哄,吻去她眼角的泪。

翌日醒来,青罗坐起身,揉了揉发疼的额际,听春杏问:“公主醒了?”

“嗯。”

春杏上前撩起帐幔,用帐钩挂好,一面笑道:“驸马一早上值去了,说公主昨夜睡得迟,吩咐奴婢莫来吵公主。”

青罗掀开锦被,稍一动便觉浑身酸疼,她坐在床沿,呆了片刻,沉睡的记忆很快苏醒,眼前掠过几个旖旎的片段,一张脸蓦地涨红。

她的寝衣换过,连被褥也一并换了,谁换的,不言而喻。

她冷静下来,清醒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本不该发生的错。她和他都醉了,糊里糊涂,便到了那一步。

事已至此,悔之已晚。一时却不知再见他,如何面对?

青罗暗自叹了口气,吩咐备水沐浴,阿舅他们今日会入宫见母妃,她得替他们敲敲边鼓。

春杏不知见了什么,欲言又止,待服侍她沐浴,解了衣裳,方才倒吸一口气,心疼道:“驸马瞧着温文尔雅,怎不知怜惜公主!”

青罗一怔,在浴桶旁的铜镜里照了照,才知她脖颈、胸口一片青紫。

前世新婚次日亦是如此,昨夜倒未察觉疼痛。

谢治尘并非孱弱书生,大周尚武,便是文臣也会些骑术射艺,勖之嘲讽他手无缚鸡之力,他瞧着清瘦,实则并不瘦弱。

秋叶瞥了眼春杏,问:“可是公主肌肤娇嫩,肤色又白,稍稍用力,便会掐出印子?”顿了顿,又道,“公主,要宣太医来瞧瞧,开些活血散瘀的膏药么?”

“不用了,”青罗摇头,仰面靠着浴桶,想了会儿心事,想起来嘱咐道,“母妃跟前莫要多嘴。”

二人先后应了声“是”。

青罗若有所思地望着二人,尤其是秋叶。

她二人俱是母妃安排在她身边的,起初一直将她的事巨细无遗地向母妃禀报,不知几时起,母妃对她不似从前那般着紧了,春杏等也肯听她的,不再事事请示母妃。

一夜大雪,庭院满地银白,厚雪压枝。

青罗裹紧披风,冷冽的潮气直扑面颊。

因她睡着,春杏未许人扫雪,待她起了,才放仆从进来。

冯谙亦在,不知见着了什么,放下扫帚,跨过廊下石栏,自树底捡起一物,在前襟蹭了蹭,又扯起袖口,仔细擦拭。

青罗见他如此珍视,心道必是个宝贝,走近一瞧,是谢治尘那只手炉。

她随即想到,昨夜被他掷出窗外的便是此物。

冯谙察觉有人打量,转身一看,忙行礼,见青罗看着他手中,喜道:“阿郎说手炉丢了,吩咐小的来找,小的刚在此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