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父母只是一份工作(27)
那只手离开张亦可左肩,一秒钟后又是一股强烈的药酒味道,随即右肩被手掌按住,冰凉的感觉鲜明无比。
左肩却已经在发热——那温度几乎能称得上滚烫。
左右完全不同的温感逼得张亦可几欲疯狂。
这也代表着那人过于强烈的存在感。
张亦可无法忽视房间中的这个人,在一片漆黑的昏暗中睁大眼睛,瞪视着虚无的上方。
渐渐的,她终于冷静下来,心跳渐渐平缓,不再发出剧烈的砰砰声响。
那只手的主人也感知到,在张亦可右肩上按揉的动作停了一下。
张亦可吼间溢出一声笑,很轻,是她刻意模仿过的。
“……”
“你笑什么?”冰冷的声音响起,那人用质问的语气问道。
“我很开心。”张亦可笑着说:“有人关心我,在我睡着的时候来为我上药,我好感动。”
张亦可问:“你是知道我白天被人打了吗?”
“你心疼我,对吗?”
“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吃亏哦。”
“我打回去了。”
“还把人打出血了。”
张亦可一句一句说着,那人的动作也一点点顿住,最后手掌从张亦可身上离开。
张亦可于是知道,自己没猜错。
假如父母换班是按照顺时针的规律,那么从下周开始,这位母亲上的班次就变成了早上七点到下午三点的时间段。
她赌“打人”事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需要更多的时间。但是周六日父母和老师都休息不上班,这件事情就没有人负责,只能顺延到下周。
届时,需要去解决这件事的人,就变成了房间里的第三位母亲。
当然,张亦可这位当事人也需要在场,所以她还不能被回收。
张亦可在赌,赌自己能凭借这个逃过一劫。
可是很快,她脚腕被人抓住。
那人咯咯地笑着,如果视野能看清,张亦可猜想自己会看到血盆大口。
脑补了一下那恐怖的场面,张亦可本人却出奇得平静。
她赌输了。
没想到死亡来得如此快。
那人扯着她的脚腕往下拖,直把她拽到床尾,尖锐的声音随之响起,“那样的话,我现在做的,刚好是在解决麻烦哦。”
张亦可闭上眼睛,后悔不迭。
她怎么能没有想到这一出?!
张亦可想要把人推到一边做最后的斗争,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完全抬不起来。
药酒留下火辣辣的感觉,灼烧着张亦可的肩膀,张亦可仿若置身火炉,滚烫的温度侵染着她的脖颈和下巴,接着上升到脸颊。
在火化炉里也是这种感觉吗?
张亦可不知道。
她额头生出细密的汗珠,沿着侧脸滑落。
想起白天的事情,张亦可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
张亦可,你就要死了。
张亦可,你就要死了。
张亦可,你就要死了。
——如果真的有轮回,不管有没有孟婆汤,张亦可希望,她能永远记住自己的名字是张亦可,而不是什么离谱的张三李四和熊大熊二。
她最后一遍告诉自己:
张亦可,你……
突然,她睁开眼睛,问了一个问题:“我是张亦可吗?”
脚腕上的双手兀地收紧,很痛,但比起肩膀之上的烧灼感就不算什么了。
那人声音带着无法压制的迷惑,怪异地问:“什么?”
“我是张亦可吗?”感觉到希望,张亦可不停地问:“我是张亦可吗?”
“你怎么确定我是张亦可,我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那人被问住。
张亦可循循善诱,说:“你也不确定吧,万一你找错人了怎么办呢?会有惩罚吗……这里有警察吗?”
烧灼感已经让她喉咙嘶哑,窒息感涌上来,张亦可艰难地最后问出一句:“我真的……是张亦可吗?”
那人喃喃地反问:“你为什么不是张亦可?”
张亦可喉痛剧痛,求生的本能拉扯着她,让她在无法开口的时候,也还是断断续续发出了模糊的声音:“我、为什……么,会、是呢?”
脑内灵光一闪,张亦可顽强地挤出三个字:“工……作……牌……”
这里最重要的一个东西。
或许……可以救命。
脚腕被松开,烧灼感降低许多,空气重新能够进入鼻腔,张亦可急剧地呼吸着。
脚步声响起,听声音大概是移动到了书桌前。
张亦可听到了拉链被拉开的声音,书包里面的东西被掏出来,随意地扔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为什么没有!”那人疑惑地喊着,声音从尖锐变为粗重,“为什么没有!”
噔噔噔跑出去,一分钟后又跑回来,“衣服里也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两侧肩膀被抓住,张亦可在她的动作下被迫向各个方向摇晃着,那人不停地逼问她:“为什么!为什么!”
烧灼感彻底消失,虽然依旧不舒服,但已经不影响开口说话,张亦可低声问:“你觉得呢?你觉得是为什么?”
摇晃的动作停下,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响在耳边。随后又响起噔噔噔的声音,门被粗暴地打开又关上。
两分钟后,那人回来。
接着,一盆冷水朝着张亦可兜头泼下。
湿漉漉的感觉遍布全身——这次是真的,张亦可确定。
但她这一次却感觉到了安心,逃出生天的轻松感让她四肢无力。
关门的声音接连响起三次,很重,张亦可的床都在震颤。
张亦可肩膀终于可以恢复动作,一头栽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