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只想当权臣(115)
戚言好笑道:“原来不是要陪我,而是怪我不陪你。”
襄君叹口气:“戚相勤政,实乃襄国大幸,身为相国内眷,闵煜岂敢以一己之私烦扰戚相,只盼做个贤内助,为上卿挑灯研墨罢了。”
这话说得哀哀怨怨,好似愁肠百结。
戚言失笑,却也没有接话,只是用手托着下巴,用一种闲适的姿态,眼中盛满笑意地看着他。
闵煜被她看着看着,就有些演不下去,耳尖渐渐红起来,目光也别到了一旁,不自在地清咳一声。
戚言笑意愈深。
殿中静了许久,等闵煜终于平复些心绪,想好了该如何应对,再看向她时,却发现自己的夫人早就开始批起公文了。
所以刚才只有他一个人在百转千回?
襄君抿起唇。
戚言却冷不防又看向他,眼中漾起笑:“怎么了?”
闵煜有些控诉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她微微一顿,叹息道,“我见国君方才不愿理我,大约是真的怪我了,也不敢擅自搭话,免得讨了国君的嫌。”
闵煜:“……岂敢啊。”
话说得有那么几分咬牙切齿。
戚言又笑起来,伸手牵住他的腕:“今夜月明,我也歇够了,国君与我一同出去走走?”
门外月华如霜,初冬的风带着肃冷的寒意,显得景象益发寥落。
可这月色实在明亮极了,哪怕时日已过了月圆之夜,天边玉盘已有了微细的缺损,可映照着身边人的面容,却依旧美若幻梦。
闵煜望着她,恍惚间忆起两人逃离靖都的那日,她也是走在月下,恍若仙子山精,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阿言。”他忽然唤了一声。
戚言顿步,投去征询的一眼。
那时两个人走得极近,双手摆动时,偶尔都能碰到一起。
是以,襄君只消微微倾身,便将那抔月华拥了满怀。
“阿言,能遇见你真好。”
他真希望这条宫道也能绵延无尽,好让他与她一起走到白头。
假如能够白头到老。
戏命
秋冬的风,一阵寒过一阵。
直至襄国今年的初雪飘落,国君与相国体察于郊野,历时月余,方才自城外归来。
这是复国后的第三个年关,四处都繁闹了许多,君相两人轻装简从,行走在长街上。
沿街有商人正在贩卖货物。
靖国的绢锦,旬国的烈酒,岐国的陶器……琳琅满目地摆放在街道两侧。
襄君从一个小摊上拿起一支发簪。
并不是多么贵重的材质,用的是一种山上的野木,未用金银,不嵌珠玉,也没有多么精细地雕琢花样,只是流线的样式格外舒展,颇有几分质朴的野趣。
“阿言……”他眼含笑意,回头唤她。
却见她正望着一处角落里失神。
闵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那里是一名方士。
长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唯那方士携蓍草龟甲,静.坐街边,一派仙风道骨,好似世事不扰心,尘俗不沾身。
“阿言?”闵煜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他心中很有几分担忧,想着是否是这方士让她记起了过去的事情。
戚言侧头朝他看来。
天气已十分寒凉,她身披了一袭狐裘斗篷,兜帽上的狐绒洁白胜雪,可她的面色却比这狐绒更加苍白。
她指着那个角落,道:“既然天意不许我装聋作哑,就请国君将那方士给杀了吧。”
什么?
闵煜一时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只是一个街边卜算的方士,怎么开口就要将人给杀了?
他的戚相向来最是公正严明,断案从未如此轻率,总不至于因为旧事迁怒天下方士。
戚言见闵煜迟疑,眼中漫起疲惫,淡声道:“当年就是此人批的命。”
哪怕化作灰烬也不会忘记。
“杀了他吧,就算了结了。”
话罢,她不欲再说,撇下闵煜往襄宫而去。
襄君匆忙将手中的木簪还回,令人将那方士扣押回宫,自己则向戚言追去。
——自然是不能在这闹市当街杀人的。
遑论此事尚且不清不楚,怎能不经审问,立下决断?
闵煜追着戚言走了一路,可惜他的夫人并不理会他。
直至回到襄宫,戚言只用一句话打发他道:“我无事,请国君去将他处死吧。”
话音落下,殿门在闵煜眼前关闭,这是将他拒之门外了。
襄君实在无可奈何,只好去审那方士。
此时,那方士正被襄国的侍卫拿一条麻绳捆了,锁着肩膀扣押着,本该是个受制的憋屈模样,可他却老神在在,悠游自得。
这位方士在中州是有几分显赫声名的,否则当年也不至于轻易就能取得戚父的信任。
只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并不多,故而,闵煜此前也未曾想到,按岁数本该人至中年的方士,看着却似是青少年岁,如此驻颜有术,倒真有些神仙意味。
方士见到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襄君见我,想问些什么?”
闵煜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令侍卫替他松绑。
“我见先生胸有成竹,想来无需多问,也能为我答疑解惑。”
麻绳解缚,垂软着落在地上,卫兵恭敬欠身后离去。
“国君大约是高看我了,”方士活动着自己的手腕,“不过,某于多年前受人所托,的确与君夫人有旧。”
闵煜皱起眉头:“受人所托?”
方士的笑容依旧神秘莫测:“世间万般因果,千缠百绕,又有谁能说清呢?有人费尽筹谋,最终落得万事皆空,有人立身局外,却得九死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