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只想当权臣(28)
是为襄国而生的难过。
而她在于理智上,其实又不解缘由。
“襄国公室耽于享乐、横征暴敛,世家贵族搜刮民财、敲脂吸髓,襄民苦难,襄廷理当民心尽失,为何他们还会如此做派?”
竟是十分忠国,万众一心地要挽救襄国。
天子治下,所谓国战,不过是诸侯间的征伐,关乎的无非是贵族的荣辱。
对于庶民而言,今日姓襄,明日姓靖,不过是名义上的更替,租耕的田地都不会换上一块,谁做国君又有什么干系?
“听闻,是襄国世子极受拥戴。”来报的密探恭敬答道。
公子奕从她手中抽走密报,扫过几眼后,轻描淡写道:“阿言不必费心,不过是点小小的变故,我自会将它平复。”
戚言直觉不好,可邵奕却令她无需过问。
又是几日后,前线捷报。
是他们收买的几家世族为讨好靖国,派人潜入军营,将民众所献的粮草付之一炬。
襄军的粮草彻底断了,在苦守几日之后,也就彻底败了。
戚言得了喜报,却觉如鲠在喉。
抬眼却望见公子奕看来的目光,带着从他兄长那里习来的、矫饰的温和,眼底却是野望稍得满足后的喟叹。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和公子奕初见的时候。
罪奴出身的母亲身份低微,连带这个公子也不受看重。
只因最为受宠的幼弟信口栽赃,便获了罪,被押在偏僻冷宫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那日戚言因故来了趟王宫,将要离去时意外碰上了他。
少年身形孱弱,素衣凌乱,微枯的长发披散着,抬眼看来的目光阴郁极了,狼也似的,仿佛对着世界有数不尽的恨。
除此之外,便是更加无穷无尽的野心,就像是燎原的火一般。
在那目光相对的剎那,彼时正在失意中的戚言便觉得,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或许,多年来被父亲压抑在贤良淑德表象之下的、原本的她也该是这样。
眼中心间满是野望,还有因野望难得满足而滋生出来的不甘。
他们何其相似,他们心意相通,他们注定狼狈为奸。
只是在那很久之后,在靖襄边境听到前线的捷报时。
狈忽然有那么一刻,不想再做狈了。
驰援
闵煜攻下乐邑后,又过一日,戚言也拿到了襄北的消息。
只是眼下闵煜并不在议事的地方,戚言原想遣人去寻,想了想,还是亲自动身去找。
襄世子出门前大略与她交代过去处,是以并不费多少时间便看到了他。
此时此刻,这位世子正在路边,与某位国人交谈。
那国人姿态恭敬,却苦着脸,神色郁郁。
稍走近些,便听到他为难的话语:
“……但凡在城中问问,我们旧襄国人都是愿意追随您的。只是您如今却说,‘凡随军者,不分国野,不论贵庶,一视同仁,皆以军功论赏',难道日后复国,还要让城外的野人领上官职,受封爵位,甚至压到我们老国人的头上吗?”
闵煜低头听完,笑着回道:“国人与公室自是同气连枝,数百年前诸侯初封,便是靠着国人襄助,才能镇压庶野叛乱。”
“只是经年累月,国人庶人共居此地,早已难分彼此。人非草木,襄国之名已经融于骨血,你我是襄人,难道长居野地的庶人便不是襄人吗?”
“当年襄靖战于赤水,襄民自发献来的粮草,又何尝没有他们一份?如今襄国未复,你我却在这里割裂国野,于襄国复辟更是无益。”
他神色认真:“既有外辱,我们襄人更应摒除分别之心,襄旗之下,何人不是同袍?只为襄国兴盛,无人敢犯,人人安居,万事向荣。”
分明是夕阳斜坠的时候,日光照在他的身上,却好似朝阳初升。
那国人听着听着,忽地用衣袖抹起泪来:“世子果真还是当年的世子,如此我倒安下心来,世子乃是诚意复襄,往后襄国在世子治下,必将中兴。”
戚言在不远处看着,等那国人离开后方才上前。
“戚姑娘。”襄世子看见她,露出一个笑颜,“是来找我的吗?”
落日的余晖柔和了他的棱角,看起来俊美又温柔。
戚言心下暗叹,可惜,她马上就要告诉他一个坏消息。
她不欲亲口打破这样温暖的画面,于是只是将手里的密报递给他。
闵煜接了密报,不过三两眼便扫完,神情果然肃穆起来。
他道:“戚姑娘,还请借步说话。”
密报上所说的极为简短。
五日前,符邑乱,不仅孟氏华氏,另有陶氏白氏同样起兵,短短两日,便拿下符邑与邻侧乌宜两座城池。
靖人得战报,已从北上的军队中调拨人手回攻,更下令让周边城池出兵,镇压叛乱。
依照密报所言,反靖四族似乎尤占上风,可闵煜熟知襄北两城和四族一贯的状况,稍加推定便可知晓他们的形势有多么危急。
两人很快回了由尹氏书房所改的议事之处。
因此事涉及陶族,故而也唤上了禾女。
她看完密报便说:“襄北与靖国相邻,襄靖两国积怨再不会有比我四族更清楚的了,如今他们反了靖人,是在常理之中。”
“只是靖国虽乱,兵力辎重与四族散勇仍不可同日而语,假若靖兵调转矛头回攻,恐怕四族危矣!”
“世子!四族所抱的乃是玉碎之心啊!”她看向闵煜,“世子,我们该怎么办?”
襄煜回以安抚的眼神:“四族忠义,自然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