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只想当权臣(89)
说罢,她顿了顿,反问:“国君以为呢?”
襄君总觉得挨了骂,一时还不了嘴,又不敢轻易附和,免得更招来些奚落,左右相顾却无处可藏,只得默默地又掷了箸,总算得了个不大不小的数,行过棋便可竖棋成骁。
正在此时,王宫禁卫破门而入,带刀闯进宫室。
有人朗声宣读:“襄君于王畿擅动兵戈,妄图谋逆犯上,传辅政之令,将襄国一行收押。”
王都风云,果然以襄国开刃。
闵煜望着棋盘轻叹:“眼看就能‘入水牵鱼’了。”
竖棋成骁,便可入棋盘中央一道“水渠”,吃了对方的“鱼”棋,得博筹二支,待攒够六支博筹,便是胜出了。
他一面低声叹着,戚言与之同声,向着禁卫横眉冷喝:“谁敢!”
传令的宫人道:“戚上卿,是辅政的意思。”
戚言冷声:“哪位辅政?”
宫人顾左右而不言。
“是晏君。”邵奕跨入门中,姿态悠游,好似置身事外,寻热闹的看客一般,“都持刀闯进殿里来了,还有什么可遮掩的?”
天子骤然崩逝,留下五位辅政大臣扶持幼主,正是那王室同宗的晏赵渚卫那四位国君,与一位外姓的邵大人。
姬姓四君中,又以晏君为长。
“邵大人这是来‘力挽狂澜’了?”戚言冷眼看着他。
“不敢当,上卿又岂用在下相帮,我不过替人带句话罢了。”邵奕当真袖起手来。
“有道是独木难支,孤掌难鸣,王畿不比襄国,龙困浅滩,恐怕也难于腾飞。”
戚言笑得也冷冷淡淡:“谢过邵大人好意,不过我见邵大人,出奔王畿不过数月,过得也是风生水起。”
“幸得贵人青眼罢了。”邵奕笑得谦逊,仿佛十足真诚。
戚言半句也不相信。
反了,是说反了,他说的话,全该倒过来听。
该是贵人得他青眼,方才风生水起,搅弄风云。
嫉妒
“不知我襄国何罪之有?”
闵煜终于从棋局难胜的悲痛中回神过来,和声问道。
宫人道:“襄公理当心知肚明,若非国君暗中传令,襄国的华将军为何突然率兵强闯宫阙?”
华将军?强闯宫阙?
闵煜眼眸微垂,深思不过转瞬之间,很快又抬眼,语含宽慰道:“兴许是听了些无端流言的教唆,擅闯王宫的确是莫大的错处,待回襄后,孤必定对他严加惩处。”
宫人扬声:“襄公意图包庇重犯,不怕自己的罪责更加一等吗?”
“大胆!”戚言冷声呵斥道,“襄君乃是一国诸侯,岂容你一介传令宫人放肆?”
宫人立时缓了声:“不敢,只传辅政令,以谋逆罪收押襄国一行,无论公卿。”
无论公卿,那就是连国君与上卿都要收押起来。
闵煜收起一贯而来的温和,那温雅如玉的面庞难得显出几分锋锐之意:“所谓刑不上大夫,此事尚未论断,辅政竟敢擅自关押诸侯?”
宫人:“襄公可是要抗命么?”
周遭侍卫随此言一出,齐齐抽出一截刀刃。
闵煜一哂,眼锋如剑,扫视过去是一片噤若寒蝉:“天子之上卿位同诸侯,孤与辅政之位次并无高下区分,哪怕有罪,按律也不该由辅政下令收押。”
宫人与左右互视几眼,而后问道:“那依襄公之见?”
他袖起手来,道:“当觐见天子,以求圣裁。”
此言一出,宫人愈加为难。
任谁都知晓,王室凋敝,先王去后,承继天子之位的幼主尚是一介婴孩。
这要如何为襄君决断?
正在闲一旁看热闹的邵奕只是翘起嘴角,颇觉有趣似的。
“辅政……正是辅佐天子朝政之意,”宫人迟疑道,“襄公既言天子圣裁,辅政的意思,便是当今天子的意思。”
闵煜:“当今天子有共计五位辅政大臣,只晏君一人便可为一国诸侯定罪?”
“这……”
襄君忽然笑:“先王新丧,诸侯吊唁,恰巧都停留在王宫里,孤与襄国既有这么大的罪状,不若将各国诸侯都请来,做个见证?”
“若闵襄真有重罪,依照礼法判决,也好警示诸国。若是辅政冤枉了孤,冤枉了襄国……”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一众持刀禁卫。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该给诸侯一个说法,免得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平白扰了先王安寝。”
传令的宫人抬起袖子,擦了擦汗。
袍袖遮掩下不住地瞥向一旁的邵奕,满眼都是求救的意思。
可邵大人却袖着手,悠悠然鉴赏着殿中陈设,半个眼神也未曾分给他。
宫人无法,只得着人去禀告晏君。
襄君坐回案前,望着那副下了一半的六博棋,心中的那点不甘又死灰复燃。
他将半身微微向前倾,示意戚言靠过来,然后在她耳边轻悄悄地问:“戚相与我再下两手吗?我这骁都能入水了。”
戚言本还以为他有什么要事想说,不料听得这样一句,没好气地睨他。
“国君可想好了,我离六博只差两筹,君上手里可是连一筹也未有,此时不比方才,人多眼杂,大庭广众,国君是真想输到这么多人眼前?”
襄君神色肉眼可见的消沉下来,还隐隐有些委屈的意思:“常人与主君对弈,哪有敢赢的?”
也就他家上卿,从来不与他客气。
襄国君生了一副极好的样貌,一身气质亦是温文尔雅,颇有君子之风,乍然示弱,配上一袭素白孝衣,又显出几分乖巧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