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只想当权臣(88)
她一说离襄国远,闵煜的目光不由得闪动两下,笑着说:“戚相若能封君,竟还愿领我襄国的相印?”
戚言奇怪地看他一眼:“小国之诸侯等同大国之上卿,国君莫不是自谦久了,忘记襄君也位列公爵?”
虽然常说襄国贫弱,可这也是与万乘霸主比对,真要算起领土、爵位与国力,襄国在中州还是有名有姓的。
闵煜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嘴角含笑:“与万乘霸主比邻,实在不敢自称大国。”
戚言睨他:“国君若是想要吞了靖国,筹谋三十载,或可一战。”
襄君清咳一声:“倒也没有这个意思。”
襄国饱经战火,修养生息方是正道。
王宫里又有钟声回荡,编钟成曲,庄重华美得无以复加,却越发显得宫室寂静空荡。
戚言伴着钟声落了一子,白玉制成的棋子磕在棋盘上,声音清脆极了。
“盼望这幕戏能早日唱完,”她叹道,“我有些惦记雪锦了。”
来时花了两个月,回也要有两个月,算下来戚雪锦就该有半岁了。
半岁的猫儿,大约已不能捧在掌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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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姬脚步匆忙地回了自己的殿室。
一进门,却见早已有人等候在案前。
她脚步一停,待身后的内侍将门关了,方才走到他面前。
“邵先生。”她道。
邵奕正独自摆弄着一盘棋,听闻王姬唤他,也不抬眼,黑棋白子交错着落下,不紧不慢,游刃有余。
王姬见状,心中不禁比对起窗前对弈的那两人,不由得嗤笑:“邵先生形单影只,倒是极有闲心,不知纡尊降贵,所来何事?”
邵奕仍未抬头,只悠然道:“不做什么,来看看王姬的热闹。”
王姬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她哂笑:“邵大人不也没能说动故人?听闻三位颇有渊源,邵大人的面子却不比我大。”
邵奕落子未停,充耳不闻似的:“外加提醒王姬,天子走得不大光彩,有些事拿到明面上,大家都不好过。”
王姬眸光微动,却笑:“邵先生费心了,几位叔伯大抵也是这么想。”
“我若是王姬,宁可忍过那一时。”邵奕忽然没头没尾地道。
案前的女子冷笑:“邵大人是巴不得我能嫁与襄国君吧?”
当初这主意说不定就是邵奕出给先王的,许靖国不成,就许襄国,王室的脸面无所谓,王姬的意愿也不重要。
能顺带着拆散他那旧相好与旧相好后找的新欢就行。
与她那亡兄疯癫到了一块儿去,难怪颇得信重。
想着便忍不住酸他:“说来,这二位看着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般配得很,我见邵大人约莫是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了。”
邵奕:“比不得王姬与先王,当真一对怨偶。”
王姬愀然色变,抬手在棋盘上叩了一击:“邵大人,慎言。”
盘上棋子随着这一敲,齐齐跳动,各自散乱开来。
邵奕见之,竟低低地笑起来,颇似愉悦。
低沉的笑声回荡在空寂的宫室间,显出几分诡谲。
好一会儿,他方才敛容道:“王姬不必忧心,如今你我才是一条船上,什么能说,什么该和那四重棺椁一同葬到地下,臣心中,是再清楚不过了。”
王姬冷冷地看着他。
邵奕手中把玩着一枚黑子,唇畔笑意里含着几分玩味:“王姬安心,我不比你那些同宗的叔伯有野望。”
他缓缓道:“我只要阿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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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言心中惦念着守家的貍奴,有些神思不属,时而凭窗叹息。
闵煜在旁瞧着,都有些无奈。
不知该说他家戚相是心思细腻,还是心大极了。
在这节骨眼儿上不记挂自己的性命安危,倒是记挂起了家里吃喝不愁的貍奴。
眼下已不再有诸侯新入宫吊唁了。
王宫只进不出,早不是什么秘密,离得远的将将停在半路上观望,有拖延久的索性称病不出,仅派了公室宗亲或大臣代为觐见。
王室虽已败落,却仍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如此反常之举,整个中州都盯着王畿的动静,一时间风云暗涌。
“戚相还有闲心拖着我玩六博,如今最经不得风雨的就是襄国。”闵煜行过棋,嘴上状似抱怨,眼中却藏着笑意。
襄国无公室,更无储君,而若有万一,最能稳住局势的相国,偏偏又与国君共陷危境。
一旦有些三长两短,两人共同折在了王畿,恐怕消息一传回,襄国立时就能陷入动荡,乃至四分五裂。
戚言漫不经心地摇了博箸,依着投数行了棋:“群臣早以储君之事上奏,国君非要按下不表,怨得了谁?”
总之……也是不能怨她的。
襄君神情讪讪,尴尬地执起六支博箸,在投秤上掷了个最小数。
棋运不佳,也不碍着国君嘴硬:“怎么没留储君?不是还有雪锦吗?”
亲手抱养的猫,怎么不算养子?
戚言睨他一眼:“貍猫太子,还姓了戚?甚好。”
她拢了博箸一投,掷了个最大数,颇为满意,连带着闵煜也得了个好脸色。
行着棋,她还真盘算起来:“也不是不能,雪锦虽顽劣惫懒,当不了十分贤明的主君,起码也下不了什么糊涂政令,若得几位贤臣辅佐,指不定也能教襄国千秋万代,成就一番霸业呢?”
戚言越说越觉得这主意还真不失高明:“届时教它两只前爪各沾了红黑墨汁,各部呈文提上来,允的印红爪,不允的印黑爪,说不准这政务料理得比你我还快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