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只想当权臣(91)
他只高深莫测道:“我有一计,或可解晏君烦忧。”
晏君却朗声一笑,全无忧色的模样:“不必劳烦邵大人。”
他一顿,笑意愈深:“算日子,靖国的使臣也该到了,还不知是不是邵大人您的旧识呢?”
邵奕嘴角仍噙着笑,眸光沉沉:“晏君说笑了,也不是谁都能算我旧识的。”
什么阿猫阿狗,他何必熟识?
惊变
辞别晏辅政,襄君与他的国相慢慢行在宫道上。
沿途侍立的宫人随着他们走动经过,恭敬地俯下头。
王宫里一如既往的安谧。
配上四处的白绫,恍惚间,竟好似整个王畿都将随同那四重棺椁一起安葬。
戚言低声道:“除了王姬,怕是再没有人想要王室长存。”
即便王室同宗诸侯国力昌盛,哪怕王姬亦非真凰。
她的声音实在低沉,传不出多远,就被埋没在这墓一般的死寂里。
闵煜却疑惑道:“听闻邵大人也为王室百般周旋,意欲力挽狂澜?”
或许,还要加上他这一人?
戚言与身边的国君说着话,双眼却仍望向前方:“也兴许王姬同其余四辅政,各自都以为,自己才是邵奕同党呢?”
闵煜略一思忖,笑道:“邵大人果然……八面玲珑。”
王宫实在静谧非常,是以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会变得分外清晰。
襄国获罪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有人坐不住了。
许多小国诸侯与使臣闹将起来,要求回返封地。
有心思活络的,本就停在王畿外,千方百计地拖延着入宫,如今一听风声,立刻趁夜离开,轻车简从,走快道马不停蹄。
已入王宫的来使,闹归闹,却也不敢轻易做出大动静。
万一被抓着错处,以王室之衰微,的确不能将他们如何,晏赵渚卫四辅政却都不是省油的灯,届时以冒犯王室的名义出兵征讨,可不是一般小国能吃得消的。
于是各家嘴上虽喊得响,实际却是互相怂恿着,各自都盼望着别国能出个头。
而此时,向来乐意充当表率的各大国使臣,又极为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局势一度诡谲难测。
直到桃花落尽之日,靖国的使臣到了。
此前,靖王早已遣了快马,急信传入王都,曰国主告病不能亲至,特遣了近臣代为祭拜。
辅政并不以为忤,只道靖王病中不忘天子,忠心可鉴。
听闻靖使入城,晏君亲往接见。
然而靖国使臣谒见的第一件事,却是提出要见襄君。
“我王特地嘱托,我靖国与襄国同盟,平日虽少有聚首,然我王心中也时常惦念。此番王畿相逢,自然要拜谒一二。”
晏君仍是一副可亲模样,满面的褶子皱出一张笑脸,连称“应当”、“那是”,心底却骤然沉了下去。
原本他收到靖王回信,满篇皆是仁义礼智信,通读下来唯有些迂腐的废话,他还道是这新上位的靖王盈谨小慎微,不愿将那肮脏筹谋落于手书,故而说些心照不宣的假仁假义。
他开出的价码可是襄岐钺三国的领土,届时,不仅能收回在襄国的失地,更是能将国土扩张到远超老靖王时的版图。
而他所要的,不过是些钺地的矿产罢了。
很合算的买卖,同襄国的盟约再好,难道还能越得过这泼天的功绩?
他笃定了靖王虚伪,只待使臣来了便可面谈。
不料,这位使臣受命,却好似站在襄国一边?
这襄君……究竟给靖王盈灌了什么迷魂的汤药?
晏君心思微转,又很快得出解答。
兴许,靖王是想着两头吃利,先诈一诈襄国,再与他合谋。
他便安下心来,暗自嘲笑靖王自以为高明,实在贪婪蠢笨至极。
当下也不计较,答应了使臣的请求。
“不过眼下襄君留居王宫,使臣若要相见,还请入宫中。”
靖使眉头微皱,似有不虞。
“敝一介外臣,与诸侯会于王宫,怕是不妥吧?”
晏君宽和道:“正是先王丧仪,各国诸侯与使者前来,皆是为王奔丧哭临,本就需要进宫吊唁,顺带一见襄王,何来不妥之说?”
靖使:“敝自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尚不宜进宫。倒是襄君,听闻已留驻宫中月余,哭临吊唁之事,理当早已毕结,怎迟迟不见离宫?”
晏君自也备了说辞:“尚需朝觐新主。”
“也罢,若襄君不便出宫相见,敝见戚上卿亦可。”
晏君仍是万般推托,只道使臣入宫即可相见。
靖使自然不愿为他拿捏,左右谈不拢,当即拂袖而去。
此时,晏君仍觉靖使与他不过利益相争,无非合谋一事由谁主导的差别,两方为了三分利,往来几回都是常有之事。
看谁能熬得过谁罢了。
见他拂袖去,也只道做戏。
孰料半旬之后,靖旬两国竟合而怒斥晏君——
“诸侯奔丧,却受困于王宫,列位辅政莫非挟天子以令天下?实乃奸佞也!靖旬愿讨逆贼以勤王!”
这一下着实打了晏君一个措手不及。
不要说他,如此重责,就连赵渚卫三君也受了牵连。
先王走得突然,君死有疑尚且不论,单就臣强主幼,偏偏立了五位辅政大臣,兼有王姬听政,彼此牵制之下,本就局势错杂难明。
王室摇摇欲坠,人人都知道王宫的瓦檐恐怕经不了多少风雨了,如何从这雕梁画栋上敲下两块琉璃美玉,才是他们正经要做的事。
此六人各有打算,明争暗斗自是不提,然而不管打的究竟什么主意,之于他们,王室这条船暂且还不能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