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处的剧痛疼得林斩霜面色发白，可她知道自己纵使再疼，也疼不过现如今刚失去父亲的小葵。

如果她的疼痛能缓解小葵心中哪怕一丝的痛苦，那么她心甘情愿。

眼见着林斩霜的手臂已然被小葵咬出了血，一旁的法犀长老终于瞅准了机会，将手中一指甲盖大小的蛊虫弹上了她的后颈。

几乎是在瞬间，小葵便失了力气，骤然昏倒在了林斩霜的怀中。

“小葵？小葵！”

正待女人焦急万分时，法犀长老出声安慰她说：“不用担心，我只是给她下了个瞌睡虫，令她暂时昏睡过去了而已。”

“对小葵的身体可有伤害？”

林斩霜抬头急忙追问。

见法犀长老摇头后，她悬着的一颗心才缓缓松懈了下来。

一旁的楚今燃见状，急忙走上前拉起女人那条刚被小葵咬伤的手臂，撸起了她的衣袖。

只见林斩霜精瘦的手臂上，印着一道清晰的牙印，有几处伤口刺得很深，还在朝外源源不断地渗着鲜血。

周围的皮肤也已一片青紫。

少年当即心疼得一抽，不由分说地拉紧了她的手。

“走，随我去车上包扎一下！”

女人随即跟着楚今燃起身，却只是将昏睡的小葵抱上了他的马车。

她转头，对着身后少年交代道：“少爷，小葵就先交给你和长老了，我去去就回。”

说罢，林斩霜不再理会对方急切的呼喊，大步离开了破庙。

直到日暮西陲之际，女人才重又返回，只见她手上提满了葬礼上常用的一些祭品，身后还跟着两辆载满了桃木的牛车。

许傩的葬礼很简单，只有林斩霜、楚今燃还有法犀长老他们三人在场。

青年死前已经被蛊虫蛀空了身子，女人买来用于火葬他的那两车桃木，最后只用了一车不到。

就连骨灰，也只有轻飘飘的一小捧。

在破庙后山寻了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将装着许傩骨灰的坛子埋进去后，林斩霜摆好所有的贡品又在他的坟头倒了许多碗水。

血流了那么多，人一定是渴的。

最后，女人在将买来的祭品依次点着后，一个人在许傩的坟前站立了许久许久。

待夕阳最后一丝光线在天边湮灭的剎那，周围的山林瞬间暗了下来。

巨大的阴影如山般落在了林斩霜的身上，沉甸甸的，仿佛将她素日挺直的脊背都压弯了几分。

楚今燃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敢再像白日里那样莽撞地发问了。

犹豫半晌后，少年大着胆子走上了前，同林斩霜一同站在了阴影里，轻轻地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许氏心地善良、知恩图报，死后一定会去西方极乐世界的。”

楚今燃出声安慰，语气认真又轻缓。

“你若心里还难受，明日我派人去请灵安寺的得道高僧，来为他做场法事好不好？”

林斩霜闻言，轻蜷了下被少年紧握的长指。

她虽不信这世上有鬼神，可到底也希望楚今燃说得能够成真。

祈愿许傩，从今以后，都不会再遭受任何的苦楚。

良久，林斩霜喉头轻颤，转头看向身侧的少年。

“谢谢你，少爷。”

待一切忙完再回府时，夜已然深了。

马车上，借着摇晃的烛光，楚今燃手中拿着竹镊，正用棉花团沾着烈酒为女人处理伤口。

他动作极轻，还不时拢起嘴唇朝林斩霜手臂上的伤口吹气，生怕弄疼了她。

然而对方对自己的伤势却毫不关心，只垂头沉默地看着怀中还在昏睡的小葵，另一只手则不时地替她抹开紧皱在一起的眉头。

见此情景，少年抿了抿唇，忍不住问出了声。

“以后，你打算怎么安置小葵？”

林斩霜闻言动作一怔，随即抬头看向他。

缓声道：“我没有了母父，她也没有了爹娘，以后我俩就是彼此的亲人。”

楚今燃神情微怔，随后不由地蹙起了眉，疑惑开口，“可是你不日便要去参加京试，这一路山高水远、风餐露宿，也要带上小葵吗？”

瞧见林斩霜沉默了下来，少年试探着提议说：“不如先把她送去茶庄，那里有郭叔他们照顾，孩子也多，说不定小葵有同龄人陪着心情会好些。”

“最主要的是，小葵在那里还能读书识字。”

她们景国向来注重孩子的教育，特别是女童，七八岁还未开蒙的很少见。

然而小葵就不识字。

这还是楚今燃在小葵给自己送饭聊天时，无意间得知的。

而此时的林斩霜，思绪因得许傩之死罕见的有些混乱。

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

想到了自己的曾经，也设想了她和小葵的以后。

更是在思考，万一自己复仇失败牵连上了小葵，又该怎么办。

女人听罢，沉默了良久。

在发现自己一时之间找不到更为妥帖的法子来安置小葵后，只好点了下头。

“那就暂时先按少爷说的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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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楚今燃没睡懒觉，而是早早地便起床梳妆，到了林斩霜所住的砚香院。

刚一推门，便意外地瞧见她正身着一件黑色短打，手持一截细长的竹枝，在苦练着什么。

女人薄唇紧抿，神容是难得一见的严肃冷酷。

她四肢纤长而矫健，只三两下便将手中的竹枝挽出了花，竹身破空声不绝于耳。

动作干爽利落的同时又极富有美感。

令人看了移不开目光。

可惜少年还未欣赏多久，林斩霜便停下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