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接连不断地落了下来，霎时便打湿了他的前襟。

看得林斩霜惊讶万分。

楚今燃缓缓摇头，泣不成声，“你一次一次地拒绝我，对我的示好与真心无动于衷，却一次一次地帮助他，允许他靠近你。”

少年抬手，苍白的指尖不住地颤抖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清晰地感受到那里的心脏在止不住地痉挛抽搐。

“这对我公平吗？”

这一刻，剧烈的疼痛所带来的极端委屈与愤怒，以排山倒海之势朝他倾轧下来。

一下便将楚今燃整个淹没了。

只听他歇斯底里地大喊出声。

“林斩霜，你太过分了！”

五十八个马奴

放晴不过半日, 天上就又落起雨来。

雨势瞧上去比得前几日都要大，好似有人拿棍棒捅破了穹顶，三千弱水皆顺着这窟窿泄了下来。

哗啦作响的雨中，还伴着隆鸣不休的雷声。

让人无端生出了一种这世界即将倾覆终结的可怕错觉。

“......少爷说, 他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菊生话音落后许久, 女人方从檐下连绵不绝坠落的雨线中收回视线。

瞧见林斩霜望了过来，菊生以为林斩霜终于动了容, 随即又道：“刚刚少爷让我通传的那些, 其实都是他的气话。”

“少爷是被气很了才会那样说的，因为他心里一直都特别在乎林姑娘你。”

菊生苦口婆心地劝着, “少爷回院之后就又像前几日那样把自己关了起来, 不吃也不喝。”

说着，他皱紧了眉, “其实这倒也没什么, 主要是少爷也不肯说话, 我们都不知道他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做什么。”

菊生苦起脸来，有意将事态说得更严重些，“你说少爷若是一个冲动, 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好啊。”

“林姑娘, 这次你是真得随菊生去一趟了！”

然而林斩霜早在菊生传的楚今燃那句‘再也不会原谅她’的话中瞧出了端倪。

若是一个人下定决心不肯再原谅另一个人，不会特意通知对方。

毕竟真正的失望，都是悄无声息的。

楚今燃这是在给她递‘台阶’，想要她哄。

林斩霜随即站起身, 却并不是要跟菊生一起去宝麟院看楚今燃，而是转头望向对方, 忽然开口道：“楚家主是不是回来了？”

闻言菊生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可还是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对，刚回来。”

林斩霜将一旁菊生来时打的油纸伞重又递给了他，随声嘱咐说：“回去好好照看你家少爷。”

菊生有些惊讶地看向她，“林姑娘不和我一起去吗？”

然而女人却并未回答他的问询，而是撑起手中的另一把纸伞，抬脚迈入了身前的瓢泼大雨之中。

念卿院内，潘管事一边服侍着女人换下苦药味浓重的旧衣，一边啧啧感叹，“这叶神医的医术果然了得，老潘瞧着家主现在与前几日的气色大不相同，明显红润了许多。”

“想必用不了多久，家主的身体便能彻底痊愈了！”

楚玥闻言不置可否，掀眼觑向她，开口问道：“是吗？”

她话虽这样讲，心里却忍不住有些高兴，觉得自从这次叶神医给她换了新药后，身体明显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最起码不会频繁胸痛咳血了。

潘管事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又接连说了不少吉利话。

这世上没人不喜欢听好话，楚玥自然不能免俗。

加之潘管事在楚府干了已经十来年之久，故而俩人除了表面主仆关系，私下里的相处方式更像是多年好友。

二人顺着这个话题自然而然地谈笑起来，一时间气氛颇为轻松愉快。

直到楚玥循例问起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府上都发生了什么事才打破。

潘管事不敢隐瞒，于是随即正起色来，将今早在砚香院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讲了一遍。

楚玥听后皱眉，额心顿时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川’字。

“当真有此事？”

潘管事点了下头，“是的，家主。”

说罢，她又轻声问道：“家主，老潘已经打探到竹生现下落脚在了何处，需不需要遣些人将他带回来，毕竟......”

潘管事后面的话虽没说完，可楚玥却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毕竟她花了这么多年、这么多银子才为自家儿子养出这么一个既能随身侍奉又贴身保护的竹生，很不容易。

若是轻易放对方离开，那么她先前的一切投入就都打了水漂。

她们行商之人，最不会做的就是亏本买卖。

然而楚玥沉吟片刻后却冲潘管事摆了摆手，“不用，等这件事彻底过去、般般气消了也不迟。”

楚玥之所以这么说，便是心中料定了竹生不会离开江州。

毕竟楚今燃身边侍奉的人都是她精心挑选后送过去的，可谓是对他们四人的性格了如指掌。

比如梅生性格温柔稳重，还是家生子，是楚玥一早便相中的。

兰生性子虽然有些粗笨莽撞、又懒又馋还分不清形式和人脸色，却也没有坏心眼，偶尔还能搞怪逗逗楚今燃开心。

菊生是四个人中心思最为活络的，可家里情况也是他们中最差的，比较好拿捏。

当初楚玥瞧中他是看中了他的孝心，她觉得一个孝顺长辈爱护幼妹的人，人品不会差到哪去。

刚好菊生还识字，正好补了楚今燃在学习和为人处世需要有人提点的空缺。

最后一个竹生，由于是个孤儿还差点被拍花子卖去花楼，所以天生性子木讷、沉默寡言又逆来顺受，是四人中事儿最少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