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儿，又语气沉沉地添了句。

“珍重。”

林斩霜闻言，唇角如释重负地挂上了一丝笑意。

紧接着，她再次客气地朝上座的楚玥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女人打开房门，瞧见潘管事束手站在门边，正神情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

林斩霜冲她礼貌性地点了下头，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家主、家主？”

待到潘管事第四次出声提醒，楚玥才从自己沉重烦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

她缓了口气，随后抬眼看向对方。

“你都听到了？”

潘管事闻声轻点了下头。

二人议事的正堂虽然大，可由于潘管事离得近，虽然不大真切，却还是将她们的对话听得八九不离十。

瞧见自家主子面上忧思甚重，潘管事放轻了声音，说道：“家主，不若老潘再去劝劝斩霜姑娘，她......”

潘管事话还未说完，楚玥便摆手制止了她，“不必。”

此时的楚玥已经彻底看清了局势，林斩霜方才的那番话说得十分明白，她志不在此。

若再纵着潘管事前去劝说，纠缠强留对方只会显得自己不够体面。

毕竟行商多年，楚玥到底还知道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道理。

她与林斩霜之间的关系不过是又回到了最初的互惠互利，自己并没有收到任何的损失。

只是可怜了她的般般......

很快，楚玥就又打起了精神，在最初的惋惜、遗憾等感性情绪过去后，显露出商人逐利的本色来。

开始盘算起林斩霜若是日后真的在京城站稳了脚跟，自己该怎么攀附着对方将生意做到京城去。

这其中，作为投资本钱的恩惠定然是少不了的。

以林斩霜本人那知恩图报的性格，楚玥并不害怕这些钱日后会肉包子打狗似地一去不回。

是以，她立刻吩咐潘管事道：“明日，去账房支一千两银票送去砚香院。”

“就说是我为了报答她在夺龙寨时对般般的救命之恩。”

这样以来，林斩霜定然不好拒绝。

其实早在二人刚刚被救下山的时候，楚玥便准备了厚礼想要报答林斩霜对自家儿子的救命之恩。

然而在得知楚今燃对林斩霜属意后就有些犹豫了。

虽说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可楚玥到底是生出了些私心。

母父爱子，为计之深远。

楚玥想试探林斩霜在得知竹生因护主受赏而自己没有后，是否会心生不满。

也想看看她当初救下楚今燃是否是真心实意，不图回报。

于是此事便一直耽搁了下来，直到现在。

楚玥试探出了事情的真相，知道林斩霜是真心实意地喜欢楚今燃。

然而这一切都要随着对方的离开而失去意义了。

片刻后，楚玥想了想又说：“将那匹黄骠马也送她。”

西凉产的马驹，忠诚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若是认了主，别人都再驱使不得了。

与其放在府里浪费，不如送林斩霜个人情。

最后，楚玥叹了口气，再次嘱咐她道：“做得隐秘些，万不可让般般知晓了此事，明白吗？”

潘管事闻言，情绪受到了她的影响，也跟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其实同楚玥一样，打心眼儿里欣赏和喜欢林斩霜这个聪明又懂事的后辈，甚至比后者都要更深一些。

加之潘管事虽然孩子五六个，可夫郎至今都没能给她生下一个女儿。

是以，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她其实早就将林斩霜当成自己半个女儿看待了。

若不是对方并非池中之物，潘管事甚至有收她做义女的打算。

在得知自家少爷相中了林斩霜，二人极有可能会成婚后，潘管事还因此欣喜又期待了好一阵儿，觉得以后能同对方长久相处下去了。

孰料等来等去，等到了林斩霜即将离开并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消息......

潘管事说不伤心失望，是假的。

却也不打算置喙林斩霜的任何决定，只能在心底感叹有缘无分。

最后，她低低道了声‘是’后，便领命出去了。

宝麟院内，少年蜷靠在贵夫椅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灰白的雨幕。

虽刚过申时，屋子各处却点上了灯，照得楚今燃身上那袭金缕烟罗锦衫更加华贵耀眼。

长长的衣摆委落在地，犹如一朵绽放到荼蘼的紫蓝鸢尾，无数细密金线如流水般游走在其上，折射出的艳光与少年满身华美金饰，交相辉映、令人炫目惝恍。

却怎么都掩不住楚今燃那憔悴又失落的面容。

原本晶亮如剪水的一双杏眸，此刻也如明珠蒙尘，变得暗淡又空茫。

少年就这样一直呆坐在窗前，枯望着檐下雨滴汇成水链，一串串落下，直到身后忽然传来推门声。

楚今燃迅速转头，瞧见是梅生后眸光微微生亮，急切地发问：“怎么样，她来了没有？”

梅生闻言，缓缓摇了摇头。

几乎是瞬间的事，少年眸中的亮光便又熄灭了，较之前更加的死寂。

好似一地燃尽后的纸灰，青白又晦暗。

好半晌，楚今燃才又动作迟滞地转过了身，好似方才的对话从没发生过似地，继续望向窗外的大雨。

背影落寞得令人眼酸。

见此情景，梅生心生不忍，来不及将手上的牛乳燕窝放到一旁，就走上前轻声安慰。

“少爷，我听说林姑娘这两日常常出府，直到夜里很晚才回来，她定是被事情绊住了手脚，并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

楚今燃闻言好半晌才转过头，眼圈已然又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