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 楚玥才踌躇出声，“你、你不喜欢般般？”

楚玥当下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否则的话林斩霜怎么可能拒绝对她本人来讲这么好的一个提议。

孰料林斩霜竟然意外地承认了。

“喜欢。”

女人语气很轻, 轻得似叹息，语气却十分笃定。

林斩霜抬眼, 定定地与楚玥对视, “和楚少爷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在下过得十分轻松愉快。”

女人不得不承认, 楚今燃的出现让她在深不见底的仇海中, 难得的有了片刻喘息。

也许在旁人眼里, 楚今燃任性娇气又刁蛮，少爷毛病一大堆，很是难相处。

可林斩霜却觉得, 他率直又可爱, 娇气却不矫情，是一个相当纯粹的人。

纯粹到自己在他面前，会下意识地忘记所有伪装。

谁不喜欢能令自己感到轻松和愉悦的人？

林斩霜的这番话听得楚玥越发得困惑与不解。

她想不通对方既然喜欢般般，而自己这个做长辈的也没有阻拦, 为何林斩霜还会选择拒绝。

不过片刻后，楚玥的这个疑问便得到了解答。

林斩霜正色出声, “可正是因为喜欢，才不能同他在一起。”

这样只会害了楚今燃。

楚玥闻言愣了半瞬, 而后突然笑了，脸色却十分难看。

“你在同我开玩笑吗？”

林斩霜晓得她是误会了，思忖过后决定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给予了她一个更加确切的解释。

她冲楚玥摇了摇头，“不是。”

“斩霜的意思是，如果我是楚家主你，绝不会将儿子嫁给一个极有可能没有未来的女人。”

楚玥一听，神情先是有些迷茫，而后忽然瞪大了眼。

“你、你......”

林斩霜喜欢同聪明的人讲话，因为很多时候不用多说，对方也能大致参透她的意思。

正如女人所料想的那样，楚玥也是个人精。

她迅速从林斩霜这简短的一句话中，生出了许多猜测。

楚玥先是猜测女人兴许是得了什么无法治愈的怪病，注定会英年早逝。

还猜测她是不是受了什么人威胁，朝不保夕。

亦或是在筹谋什么惊天动地，一旦被发现便要被砍头的大事。

什么大事，楚玥想不到，也不敢往下深想。

在与林斩霜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下，楚玥也算是或多或少地了解了一些她的品性。

对方外表看似温和有礼，内里其实目标明确，底线清晰不容践踏。

正如一枚铜钱，外圆内方。

且十分会审时度势、随机应变。

除非逼不得已，她绝不会做出像今日这样不留余地的决定。

楚玥心想，若是林斩霜是生了重病还好说，她可以求叶神医帮其诊治，可对方此刻的表现，明显更先偏于后两种可能。

想到这儿，楚玥开始有些后悔资助林斩霜科考了，害怕对方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计划落空再牵连上自己。

然而更多的是惋惜和难过。

为林斩霜的离开与对方不能成为自己的儿媳而感到惋惜。

楚玥扪心自问，是满意林斩霜的。

对方无论是外貌还是品行，整个江州都无人能出其右。

纵使是家世差了些，可有句老话说的话，英雌向来是不问出处的。

她也相信林斩霜日后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同时又为自己儿子不能与心爱之人携手余生而感到难过。

楚玥尝过与爱人生离死别是一种什么滋味，用摧心剖肝来形容都不为过。

如非迫不得已，她属实不想楚今燃步自己的后尘。

然而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一时间，楚玥的心情复杂极了，她重又坐回了上首的檀椅之上，微佝着脊背身形萎靡，面容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半晌后，她方有气无力地出声询问。

“般般知道此事了吗？”

林斩霜摇头，“他还不知道。”

“你不能同他讲。”

楚玥看向下方的女人，眉心褶皱深陷。

“他会受不了的......”

说这话时，楚玥又想起了自己夫郎去世时，般般那些剧烈又可怕的反应。

那孩子太过重情，她怕般般贸然得知了林斩霜要抛弃自己再也不回来后，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你后日一早就走吧，千万别惊动了他。”

说完，楚玥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刚好些的胸肺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林斩霜：“在下正有此意。”

话音既落，厅内短暂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窗外的雨下得愈发大了，如倾盆似瓢泼，哗啦作响。

听得人心情烦躁又沉重。

正当楚玥刚想挥手遣女人离开时，便听对方忽又开了口。

“不知少爷是否同楚家主提及过，以防万一，在下还是想多嘴一句。”

瞧见楚玥望了过来，林斩霜将那日惜湖边与张婉若会面的整个过程同她完整地讲述了一遍。

说到最后，女人神情严肃地开口道：“张婉若如此阳奉阴违，其背后定另有多图。”

“无论目的几何，受益人都绝不会是你和少爷。”

林斩霜蹙眉，“所以，张家与少爷的婚事，还请楚家主三思而后行。”

楚玥闻言，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投向女人的目光中，多了份感激。

与此同时，还有浓重到化不开的遗憾。

她着实没料到，林斩霜会为了楚今燃以后的幸福，如此劳心劳力。

遗憾她与自己儿子分明是对有情人，却不得不错过分开。

少顷，楚玥冲她点了下头，低声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