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浇打在楚今燃的脸上身上, 水流似瀑布一般自头顶落下, 致使他根本睁不开眼睛更无法呼吸。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阻碍少年的脚步。

他不停地迈动着双腿，奋力朝前奔跑着，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

同时口中大喊：“林斩霜, 你停下！”

“快停下——”

高热未退，又剧烈跑动, 楚今燃身上的力气很快便耗尽了。

两条腿犹如灌了铅般沉重无比，胸腔处也好似正被人用手在不断挤压着内脏, 疼得少年每呼吸一下都能闻到浓重的铁锈味。

喉管烧灼不已的同时，眼前阵阵发黑，周围所有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惟有瞳孔正中央马背上女人的身影还算清晰。

楚今燃用力睁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黑褐色的眼瞳被混合着雨水的泪水激得血红一片。

在眼睁睁地瞧着马背上的林斩霜离自己越来越远，任凭他如何追赶都无济于事后。

灭顶的恐慌席卷至楚今燃的全身，令他心肺陡生剧痛。

他再次冲着女人的背影大喊出声，哭声崩溃。

“林斩霜，我原谅你了——”

我什么都能原谅你，原谅你的隐瞒与欺骗，原谅你的忽远忽近，原谅你的冷漠和伤害，原谅你的所有......只求你别离开我。

“我不恨你了！”

我一点都不恨你，我只恨不得你喜爱的我自己。

“林斩霜，你带我走——！”

“带我走、呃啊......”

忽然之间，脚心处传来的尖锐剧痛使得楚今燃一个趔趄，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扑倒在了地上。

鲜血霎时自他被尖锐石砾刺破的脚掌中涌出，染红了周围的地面。

少年不顾阵阵剧痛，挣扎着想要爬起，然而此刻的四肢却像断了提线的木偶般，丝毫使不上力气。

接连试了几次后无果后，楚今燃崩溃大哭，十个指头用力地抠紧了地面，以匍匐在地的姿势不顾一切地朝前爬去。

他身形狼狈不堪，像极了一条被主人抛弃的濒死弃犬。

再无丁点昔日骄傲明艳的楚家小少爷模样。

“林斩霜——”

少年纤细脆弱的脖颈迸起根根青筋，他歇斯底里。

源源不断的水意自他用力到涨红扭曲的脸上流过，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林斩霜，你带我走！”

带我走，天涯海角，我都随你。

然而任凭楚今燃怎么呼喊，女人的身影都没有片刻的停顿，离他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潘管事、梅生他们终于撑伞赶到了少年的身边。

“少爷，求求你了，别追了少爷！”

梅生哭得满脸是泪，矮身试图扶起倒地不起的楚今燃。

然而对方却在站起的瞬间，一把推开了他。

楚今燃望着女人冷酷决绝的背影，心痛得目眦欲裂。

他不顾脚上有伤，蹒跚着朝前跑去，声音高亢沙哑到近乎撕裂。

“林斩霜，你回来！”

你回来，不要丢下我。

不要抛弃我。

“你回来啊！”

你回头看我一眼......

然而楚今燃还没跑几下就又双脚一软，就在他以头抢地的前一瞬，身后的潘管事眼疾手快地捞住了他。

见自己少爷这般疯魔模样，潘管事心生不忍，可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再任由他这么闹下去，不仅会名节受损，身体也熬不住的。

当即，潘管事一咬牙，弯身将少年抗在了自己肩上。

撒谎说道：“少爷，你认错人了，她不是林斩霜。”

她拧眉说完，转身便带着他往回跑。

“不要！不要！”

楚今燃挣扎了几下后猛地抬头，瞧见女人即将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当即声音尖锐地大吼出声。

“林斩霜！”

一瞬间，即将失去最爱的痛苦使得他下意识地朝前伸出了双手，拼命想抓住什么似地大张着五指，指尖绷到青白。

原本就受过伤的指甲再次迸开，从中源源不断地渗出鲜红的血丝，顷刻间便染红了他的指尖。

“林斩霜！”

楚今燃嘶吼出声，声音悲恸欲绝。

他嚎啕大哭，像极了被夺走了最心爱之物的孩子。

“林斩霜，你回来——！”

“回来啊！”

少年的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四周，甚至盖过了纷杂的雨声，引得街道最尽头的行人都忍不住纷纷驻足转头。

下一瞬，楚今燃高亢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毫无预兆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失去意识之前，少年一直强撑着不肯闭眼。

他双眼通红，视线隔着满眼血红的眼泪与晦暗大雨，紧紧地追随着林斩霜的背影。

一直到女人驭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楚今燃都在期待着她的回头。

然而马背上的林斩霜却仿若对他的所有的呼唤与痛苦闻所未听，脊背挺直如冷石。

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哪怕一眼......

自这天起，楚今燃开始害怕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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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最后一丝余晖散尽后，女人方勒停了马，随后牵着缰绳走进了路边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客栈。

彼时的林斩霜，在经过一日不停地颠簸后，终于来到了距江城三百里远的佘镇。

再往北上，便彻底出了江州辖区。

将奔云交给门口迎客的店小二后，林斩霜抱着累得已然睡过去多时的小葵，走进了店中。

柜台后正算账的掌柜见有人进来，余光扫了一眼后便头也不抬地继续打算盘。

“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