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案后的县令唐盛没料到她会当场翻供，怒然瞪大了眼。

“你！”

“唐县令。”

一旁沉默看戏的张逾见状立刻出声唤住了她。

提醒说：“如今这堂下潘良我瞧着有些不太正常，想必是被吓傻了，这傻了的人说话又怎可当真呢？”

“县令大人当心被其误导，大意错案了。”

唐盛闻言，当即点头赞成。

随后站起身冲着堂下跪着的少年和潘管事长声喝道。

“楚今燃，你为人品德败坏，生性浪.荡不堪，妄图引诱义母张逾同你□□，这是一罪！”

“引诱不成恼羞成怒伤及对方且盗取张府财物，数额巨大，这是二罪！”

唐盛抬头，睥睨着堂下此刻已然面如死灰的少年。

“现判你收监入牢，不日后流放两千里，再处绞刑。”

说罢，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潘管事。

“潘良，本官念你指认旧主有功，特免你死罪，但活罪难逃，便罚你五十大板将功抵过罪。”

最后，唐盛一甩身上的官袖，再拍惊堂木，迎着楚今燃与潘管事绝望惊恐的双眼。

高声大喊道：“退堂！”

二十二个少爷

县令府内, 张逾轻摇着手中墨扇缓步走上前，语气虽仍像往常一般温和，里面却暗藏着淡淡的不满。

“唐县令，不是都说好了十日后交人, 您怎么......”

啪的一声炸响, 张逾随即顿下了脚步，她垂头望着脚边的碎瓷盏, 微微眯了下眼, 眸中阴戾一闪而过。

“格姥子的张逾，你是不是想害死老娘！”

县令唐盛大骂出声, 表情怒不可遏。

张逾闻言面上浮现出惊讶, “唐县令，您这是说的哪里话？”

“小人一直都很尊敬您, 将您视为......”

熟料唐盛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你知不知道姓楚的那小子他爹家是哪里人？”

张逾闻言眉头轻皱了下, 顺着她的话答说：“不是霁州沈氏吗？”

此前张逾在听说楚玥那个早死的夫郎是霁州有名的望族沈氏长子，且为了她背叛母家后还惊讶了下。

所以记得很清楚。

“那是表面上！”

唐盛涨红了脸，语气有些急促, “他背后是浔陵沈氏, 浔陵！”

听到‘浔陵’二字，张逾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她虽然对如今的京城势力不太了解，却也是听说过兵部尚书沈驳烟的名号的。

对方不仅年纪轻轻便接任了沈氏一族的家主之位, 更是在朝中颇受好评。

前些阵子还扫除了盘踞在江州附近许久的夺龙寨匪患，地位更甚从前。

怕是就连如今的江州巡抚都不敢轻易得罪......

想到这儿, 张逾随即沉声问道：“浔陵沈氏派人来保他了？”

闻听此言，唐盛突然冷笑了下, “并没有。”

张逾听她语气怪异，并没有立刻出声，而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对方。

唐盛收了面上的笑，与她直直对视，“不过也差不多了。”

“沈驳烟听说楚玥去世，派人送来了帛金，还要当面交到楚今燃的手上。”

“幸好我的人当时就在场，装成了楚府管事才给糊弄过去。”

“要不然......”

唐盛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了下，望向对面女人的眼神别有深意。

张逾见状心中发出冷嗤，面上却分外恭敬地朝她行了一礼，“唐县令辛苦了，小人近日刚觅得一珍奇宝玉，愿请您替小人掌掌眼。”

“哼。”

即便见张逾如此识趣，唐盛仍忍不住冷哼出声，随后微微抬起了下巴。

“先前之所以答应帮你给楚今燃一个教训，不过是为了给我儿子出口恶气，可不是冲你手里的那些阿堵之物。”

听到唐盛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张逾眼中的鄙夷越发浓重。

行礼的动作却依旧恭谦，“唐县令对千金舐犊之情深，真是令小人感动、佩服。”

经过张逾一番又是送礼又是恭维的安抚，唐盛心中那团因差点乌纱不保而产生的恐慌与愤怒终于消散了些。

不过仍对此心有余悸，并后知后觉自己不能将此事做绝。

片刻后，她移开眼看向别处。

“楚今燃不能再给你了。”张逾闻声一下蹙紧了眉，“可......”

“可什么？”

唐盛猝然转头，扬声说道：“他不过一个母父双亡的孤儿，以后在江城还活不活得下去都难说，你一个大女人真的要同他斤斤计较，教人置于死地吗？”

见对方不仅收了钱没办成事不说，还伪善至极地反过来指责自己，纵使心态再老练淡然如张逾，也是听得脸色阵阵发青，不由地攥紧了袖中的拳头。

少顷，她咬了咬牙，从脸上挤出一丝歉意的笑。

“县令教训得是，小人知错。”

得了唐盛的警告，纵使张逾再怎么不甘心，也不得不暂时放过楚今燃。

再从长计议此事。

江城地牢内，由于常年不得阳光照耀，毒虫蛇鼠随处可见，阴暗潮湿到各处长满了霉斑青苔，四周充斥着腐烂潮湿的气息。

地牢深处，还会不时传来囚犯们凄厉的惨叫声。

一间狭小逼仄的末尾狱房里，少年静静地蜷缩在一张发黑破烂的草席之上，身上的囚服沾满了黑褐色的血迹，污脏不堪，再瞧不出原本模样。

他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宛若一根枯败腐朽的木头。

只有腹部缓慢到几乎没有的起伏能够证明他还活着。

邦邦邦——

刺耳的钢铁敲击声突兀炸起，席上躺着的少年陡然抽搐了几下，而后越发蜷缩起了身子，恨不得缩进身后的石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