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人多，我们这些人根本拦不住，叫了官府的人也没用，那些人根本就不管！”

梅生悲愤出声。

“后来，府里值钱的东西被彻底搬空了，他们临走前还逼我们交出房契，见我们实在不知道，他们才肯离开。”

“后来还回来威胁过我们几次。”

梅生抬手用袖子擦了下眼泪，“府里很多人经历这件事后，也陆陆续续地走了，现在整个府里，就只剩下竹生、兰生，我还有菊生......”

闻听此言，站在原地沉默许久的楚今燃终于出了声，声音说不出的迟缓。

“潘姨呢？”

“她去哪儿了。”

梅生听他提及潘管事，深深叹了口气，“少爷，不瞒你说，潘管事也走了，不过她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少爷今日之所以能出来不用再流放千里，都是因为潘管事。”

“她用了家主以前储蓄在别的钱庄里的钱，还卖了将近三分之二的铺子，凑够了钱才赎的你。”

梅生说着，又掉下了眼泪，“她、她觉得很对不起家主没照顾好少爷，在给县令送完钱后，就独自一人离开了......”

少年闻言忽然想起了那日潘管事被打得奄奄一息仍要为他证明清白的模样，两大颗眼泪瞬间便坠了下来。

哑声喃喃道：“我还没好好谢谢她呢。”

不久后，梅生他们搀扶着楚今燃率先来到了供奉着楚玥妻夫牌位的祠堂。

少年一进去，便瞧见昔日摆着各式各样贡品，祭香、蜡烛不断的紫沉香木供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庖厨里常见的一个切菜案板，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还缺了条桌腿。

贡品也少了许多，只有两块干巴巴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桃酥。

正在打扫地面的菊生见到来人当即直起了身，欣喜又局促地唤了声，“少爷。”

楚今燃虚弱地冲他点了下头，而后缓步走到供桌前，恭敬地朝桌上摆着的母父牌位磕了三个响头，而后以额抵地，久久未起身。

没人知道，那个时候的少年都想了些什么。

待到楚今燃再起身时，便见菊生身后背着一个包袱，怀中抱着一个外表十分粗糙的菜坛子，正红着眼睛满脸纠结与不舍地望着自己。

“少爷，我要走了。”

在楚府做活的下人大多都是自由身，只要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说着，菊生将怀中的菜坛子递到少年面前，解释说：“少爷，这里面是林姑娘以前送给你的那些东西，那些人抢的时候我偷偷给你保下来的。”

“有几只纸碟不见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对不起少爷......”

楚今燃直直地望着他手中的菜坛，喉间仿佛咯进了一块骨头，胀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好半晌，他才伸手将其接过，轻声道了句谢。

“少爷，以后你多保重。”

菊生说完，再次看了眼少年以及四周，眼神里满是留恋。

他曾经在江城许多府邸都打过零工，只有楚府待遇最好，偶尔还会顾念他多病的父亲和年幼的妹妹，多发些银钱。

这么多年过去了，菊生早就将楚府当成了自己半个家。

若不是家主楚玥猝然亡故，少爷又被诬陷进了大牢，整个楚府一夕之间散了大半，菊生愿意在这里做工到死。

然而、然而......

就在菊生即将跨出门时，身后的少年蓦地出声唤住了他。

“等一下。”

随后，楚今燃将四人带到了原先自己埋红漆木箱的地方，随后让力气最大的兰生和竹生将其挖了出来。

幸运的是，由于木箱埋得足够久深，那些闯入楚府的强盗并没有发现，木箱里的东西也得以保存。

除却自己亲手绣的那个香囊以及最初送给林斩霜的那件竹叶岚裙，少年将箱中所有的物品平分给了菊生他们四人。

楚今燃眼眶有些发酸，却并没有落泪，而是拉着梅生他们的手，声音发紧。

“本来想着等以后你们出嫁了，每人给你置办一套嫁妆，让你们风风光光地嫁人，可现在......”

少年说着，环顾了一下自己空旷寂寥的周围，紧紧地抿住了唇。

最后垂眼低低道了句，“别嫌弃。”

他这番话音落下，梅生、兰生三人当即一拥而上，抱紧了自家少爷，嚎啕大哭出声。

留下竹生一人沉默地站在原地，皱眉望着他们，昔日无波无澜的眼中此刻也忍不住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陆续送走菊生、梅生、兰生他们仨人后，楚今燃恍然转头，发现竹生还静静地站在自己身后，身上没有任何的包袱。

似是瞧出了他眼底的疑惑，竹生定定地望着他，语气平静却真挚。

“少爷知道的，这里就是仆的家，仆哪都不去。”

楚今燃闻言蓦地咬紧了下唇，半晌后轻轻点了下头，“好。”

最后又添了句，“以后，不用再喊我少爷了。”

他早就不是什么少爷了。

随后，二人开始收拾起楚今燃原先居住的宝麟院来。

以前少年专门用来盛放稀奇古怪玩意儿侧房已然被人暴力破开，里面的所有值钱之物都被扫之一空。

那些人还闯进了他的寝房，不仅掠走了少年所有精美的衣服首饰，就连床榻、被褥都没放过。

以至于如今里面空空如也，连一张可以供人休息的桌凳都没有。

就在这时，少年忽然忆起了一件事，他缓缓直起身，茫然地看向周围，似是在搜寻着什么。

最后问竹生，“伶俐呢？”

竹生眉头一皱，也随着他的话看向周围，又沉默想了片刻，发现自己早在两三天前便没再瞧见那只白猫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