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枕席(111)
雁州其实不算大。
良医没有几个,医馆药房也只三五个。
松烟眼珠子轱辘一转,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叫徐不疾的男人大概也受了伤,总是要看医生的。
依着随姑娘的柔软善良性子,无论是否同那徐不疾相好,总算是相识一场,却又因她和国公爷的旧事受了牵连。
国公爷这是想吊着随姑娘主动来同他见面。
这事要松烟说,他觉得国公爷实在有些凄惨又缺德。
从前随姑娘对着国公爷掏心掏肺惯了,人家如今不愿意这般,国公爷便有十分过不去。
这真是没必要得很。
不必说现在,哪怕是在从前国公爷还是世子时,依着他的身份地位权势,走到哪里,美人不都是乌泱乌泱贴上来,个顶个的贴心乖顺?
有那时间和心力,媳妇娶上八个都够了,何必不叫人家随姑娘过安稳日子呢?
松烟一点也不怀疑,国公爷真的能把随姑娘娶回去。不过从前都把人欺负成那样,即便娶回家,随姑娘怎么可能再给他好脸色?
这世间,人人都有个求不得,时间久了也就淡了。国公爷就是前面二十几年所求皆得,才落得如今这般模样。
屋子中沉默下来,松烟刚要退下,就听崔琰问,“她会来的吧?”
松烟觉得自己耳朵委实有些毛病了,因为竟然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些许彷徨。
“她会的。”
不管松烟诧异的眼神,崔琰自言自语着。
徐不疾这事总该有个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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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琰换药的第三天,云暮便寻到了守备衙门。
春日暖阳有些灼热。
她一袭浅碧粗布春衫,头上一直碎银簪,整个人如同枯黄干燥的边关隘口中的一枝嫩柳,脸颊两侧发丝随着微风轻拂,摇曳生姿。
她甚至涂了些口脂。
崔琰的目光不由自主盯着她饱满软弹,娇艳欲滴的唇。
“您手段高明,既简单,又让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陷进去,”云暮微微笑着,崔琰却在她的唇角品味到嘲讽。
还不等他说什么,云暮抬手便将那银簪子抽了,丰茂乌黑的及腰长发倾泄而下散了满肩。
“你错怪我了,云暮,”
崔琰只沉溺了一瞬,便立刻温声道,“我说过我不会再逼迫你。”
“那……”
“只是我伤的重,下面人紧张,我未醒时便将雁州药材尽数收了来。”
崔琰硬生生逼迫自己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你跟着松烟去拿药便是。”
“那便多谢国公爷爱民如子。”
云暮话方一出口,崔琰心底就浮出悲凉。
听到他的伤得极深,他竟没有在她眸中看到半分往昔关怀,即便是早有准备,崔琰依旧觉得喘不过来。
因着歉意,云暮脸庞上染了淡淡红云,却也不再说什么,只抬手极为迅速的将乌发盘起,转身便往外走去,冲门口守着的松烟微微福身。
不再回头。
正待跟着松烟出去,却见那个子小巧的黄夫人,风风火火拧着黄守备的耳朵闯了进来,一见崔琰便涕泪俱下,“崔大人!您可给我个准话,老黄说前些时候养在铸银巷那女人是您的吩咐!”
“你这婆娘,这种事你怎得闹到上峰这里?”黄守备虽五大三粗个子高壮,但对着夫人,说话虽硬,但竟十分没底气。
他只用一双眼睛望着崔琰,面露渴求。
是那女孩子。
崔琰于是迅速做出决断,“黄守备养什么女子在什么巷子,与我何干?”
他面不改色,只目光灼人,死死盯着黄守备那一脸络腮胡,“我一个流官,不过来雁州待上一月不到,何曾会有这种事?您说是吧,黄大人?”
一字一句,语气淡然,黄守备却忽然哑了声,只劈手从桌上端了茶盏往黄夫人脚跟前摔去。
“啪——”
屋子静了下来。
良久,屋内响起柔软女声,“民女先告退了。”
云暮摇头,她不愿再听这一地鸡毛的夫妻私事,面色没半分波动,甚至隐隐浮出几分不耐,“松烟小哥先忙,我在外面等一等便是。”
说罢,她抬腿便是要往屋子外面去。
“云暮,不是我,你信我吗?”
崔琰手一撑,浑然不顾伤口,脚步虚浮踉跄,便下床去追她。
“信什么?”
云暮回过身来,一张秀气脸庞上带了疑惑,“崔大人身边有什么红粉佳人,与我一介民女何时有过干系?”
崔琰愣在了原地,步子再无力迈开,只看着她窈窕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第53章 馄饨
云暮离开之后, 场面是有些尴尬的。
她方才的那些话,即便是傻子也能听出不对劲来,更何况是这阖屋上下个个都是人精?
“你有事便禀。”
崔琰摆摆手挥退想要来扶他的松烟, 只冲黄守备道。
“你先回家等着!”
黄守备叶氏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狠狠瞪了自己夫人一眼,见自家夫人眼神凌厉,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 “我等下和你好好说嗷。”
他是在来禀事的半道上被自己夫人捉住的, 却不想在新来的上峰面前闹了笑话。
见自己夫人走了, 黄守备一转身,就看到坐在太师椅上端了茶水安然垂眸嘬饮的崔琰。
他仿佛只一瞬间就回复了气定神闲的温雅公子模样。
“……除此之外,能往北疆之外运大宗货物的,也就只有这些走货的行商了。”
黄守备话音一落, 就见崔琰皱了眉头,心底顿时颇为忐忑。
崔琰于他既是新来的上峰,又因着他的事受了伤, 他本以为前次献美定然是自己的护身符, 哪成想今日一瞧, 哪里是保命符, 分明是催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