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嫂小安忙着照看关山南，自己在家中忙的团团转。

她这几日多是独来独往，吃饭也多是寻个小摊子自己解决便是。

巷口有家馄饨摊子，味道尚且过得去，云暮照旧要了碗馄饨，见那身子神色拘谨也没留神，只把馄饨往口中一送，便觉出几分不对来。

这馄饨鲜味美，咬开一看竟是鲜笋馅的，味道也有几分熟悉，雁州哪里来的这般新鲜东西？

云暮轻轻皱眉，刚要抬头问那婶子，便听到耳边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馄饨可是合你胃口？”

闻声抬头，云暮轻轻放下调羹。

意料之中的，她看到了熟悉的那双桃花眼。

第54章 成亲

春日里傍晚还有些寒气, 刚出锅的馄饨汤在眼前蒸腾着极淡的雾，云暮隔着雾，看到崔琰眸中的小心翼翼。

“你不是总念着家乡吗？”

崔琰脸色依旧苍白, 语气放的很轻, “雁州盐重，我想着你素来口味清淡, 许是吃不惯, 便从吴州寻了厨子, 还带了些鲜笋来。”

他语气诚挚, 不似作伪，但云暮从他的行事毫不意外的感受到熟悉的不适。

崔琰本就是这般性子，把一切自作主张的换成他认为自己会喜欢的东西，就像从前——他温柔的询问, 她却从来没有半分选择，因为在询问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由他做好了决定。

从前的点心是, 如今的馄饨自然也是。

好在如今云暮已经不愿去分辨他心思的真伪。所以她也只静静看了他一会, 方才开口, “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崔大人，我觉得雁州的东西很好吃。”

他身着锦衣素袍，又肩宽腿长, 坐在这小巷子口的馄饨摊子带着乌沉污迹的木板凳边上，格格不入，神色便很有几分寥落。

可云暮不愿再同他纠缠, 她款款起身微一福，抬腿就走。

崔琰抬手想拦她, 却不知为何，悬在空中的手还是垂了下来。玉色指尖上，一滴血轻轻落在了尘埃中，流下深色的痕迹。

天渐渐黑了下来，崔琰在那小摊子静静坐着，许久都未曾动过，直到馄饨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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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云暮便时常在巷子口见到崔琰。

有时他带给她从前惯爱吃的点心，有时是不知从哪里来的炸虾饼，崔琰似乎并不以她的冷待为忤，只是像极了从前在河东时关怀备至的温文模样。

云暮既不愿接受他的讨好，更不愿他瞧出半分不对劲，索性就不再去那摊子。

直到那天，他站在巷子门口，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前几天那事我已然派人去查清楚了，并非冲着你来，”崔琰的语气中染上熟稔的亲昵，“你莫要害怕。”

“我自来晓得您的明察秋毫，”

无论是恐惧，还是慌乱，其实前几日汹涌澎湃的情绪早已经过去，想起那件事，云暮如今脑海中只剩下那为徐不疾寻药时的焦虑和自己的惊慌失措。

还有就是惶恐。

她和徐不疾之间……他看出来了吗？

“我自然知晓您这般官职，拨冗来查这么一桩案子里面难免便有着我的缘故。”

云暮垂首，夕阳静静爬上他玄色描金皂靴，金色的云纹在阳光下泛起光泽。她紧紧抿唇，虚张声势道，“崔大人是需要我三跪九叩，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吗？您到底想干什么？”

崔琰这般容貌气度，衣着打扮，哪怕放在京中世家王孙公子中也是极扎眼的，街坊邻居自然不会看不看见，也不是没人指指点点的。

崔琰的眸色瞬间暗了下来，墨色瞳孔情绪翻涌。只一瞬间，云暮甚至以为他会拂袖而去。

可不知为何，崔琰忽很深的吸气，低声道，

“云暮，你便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来埋怨我，将一切巧合都推到我身上。”

“你分明看见我刚才从京中来到雁州，分明见到我受伤，你那天我又如何安排人威胁你？”

“我只是……想对你好一些。”

如今云暮印象中的崔琰，总是停留在最后他给予她的那些伤害，那样的高高在上，那样的掌控着她的一切。

夕阳西下，崔琰这般温柔的低声下气，清癯许多的脸庞，便同从前已经被云暮刻意忘记的河东那时的模样渐渐重合。

猛然间，她心脏骤缩，继而从喉咙中品味出苦涩。

崔琰这样一个人，体贴起来，当真是万般仔细，云暮忽然想起他曾经在河东时，对自己的那些温存。

分明。

崔琰分明一直都知道如何对一个人好，只不过他的好一开始愿意施舍她些许，后来便没了耐心。

所以在河东时，他便是如今日一般自以为是的施舍她，后来的弃之如敝履自然也来的理所应当。

自己竟还坚定的以为，只要对他好一点，更好一点。

她……真是傻透了。

“崔琰，多谢你那日的相救，是我错怪你了。”

云暮抬眼看他，崔琰高她太多，从前她只能仰望他凌厉的下颌，可今天她却看到崔琰轻轻低垂的，含着难以掩饰住情绪的桃花眼。

她顿了顿，略一思忖，还是温声道，“可是我不需要你对我好。”

云暮转身往巷子里走去，身后却传来人的高呼，“叶姑娘！”

她驻足回身望去，竟是那皮毛贩子。

日头拖得越久，天气越暖和，他的毛料便多压在自己手中一天。

倘若是在谈生意的茶肆，云暮自然可以说自己往后都不再做雁州的走货生意，可如今崔琰近在眼前，此话便是不能说。

云暮只得想崔琰点点头，站定在巷口同那人压起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