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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枕席(118)

作者:枝头小憩 阅读记录

风声呼啸,夹杂着细小的沙土石子磕在窗棂,无端的叫人觉得不安。

北疆到底是苦寒之地,去岁冬日大雪漫山,年节时不少人还道是瑞雪兆丰年的祥瑞,当时的北道巡抚甚至借此上表贺岁表功来讨圣人欢心。

如今春天正是农忙,一个月也只下了一场雨。

崔琰竟然忽轻笑起来,神色中竟然露出几分得意来。他缓步到窗边桌案,负手而立只瞧着窗外风沙漫天,“罢了,你要去盯着的探子如何,彭将军和玄甲军又如何说?”

去岁巡抚上表祥瑞,今春却忽然黄沙漫天,主官遁走他乡,武官却遭穿着大戎人衣服的北狄探子当街刺杀。

雁州果真有趣。

“运铁砂到大戎的涉案商队不在少数,按照您说的刺探过那些商队货郎,有的似乎浑然不觉。”

松烟将那帖子摊开递送到崔琰案头,“彭将军说,圣人无意,玄甲军已乔装在云州以南驻守,云州的柳太守——”

他抬头冲崔琰,指尖点点喉结,掌心一横斜斜一划。

崔琰便伸手翻那册子,松烟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便静静站在桌案边上,伸手替他研墨。

谁知一池墨研了个满满当当,崔琰点点头便只叫他下去。

临退下之前,松烟忍不住瞟了一眼那名册,心底不禁暗暗称奇。

他本以为国公爷会借此处置了事,谁知竟是半分动静都没有。不过,虽说国公爷心思莫测,但是有一宗,狼走千里吃肉,他们国公爷从来没输过。

只这一条,松烟便觉得安心许多。

从前他还羡慕过那些累代世仆的家生子,可如今前定国公府中那些人倒不知流落到了哪里,可见什么奴才人脉,跟对好主子才是最要紧的。

崔琰并非没有看到松烟刻意翻开的那一页。

若是从前,他只当是睡送来了枕头,如今么,这道心结总归还是要云暮自己来解。

玉色指尖百无聊赖拨着那名册,鹰隼般的眼眸便紧紧落在了河东徐氏四个字上。

-

不大的包厢挤满了人,闻讯赶来的关家人、徐升泰,段家人……还有徐不疾。

云暮并没有像徐升泰想的一样羞愤离去,也没有像段老夫人想的一样委屈,更没有对徐不疾发一点脾气。

她只是安安稳稳站在那里,温柔娴静,却叫人瞧出一股子刚毅来。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段老夫人眼眸中泪意莹然,往前一步攥着云暮的手,语气耿直,“祖母在,囡囡不怕!”

这一声囡囡,是苏湖地界叫家中小女孩惯用的乡音,云暮抬头望去,段老夫人一双苍老耷拉的眼眸中,慈爱纯然肺腑,云暮鼻尖泛酸。

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

段老夫人立刻爽朗笑了起来,拍一拍云暮手背,“我还当是什么俊俏郎君?祖母早在家中给你备了厚厚的嫁妆,那嫁妆啊,从一岁攒到二十岁,只等你回家呢!天下好儿郎多的是,回头祖母便给你寻他十个八个,随你挑,不喜欢咱们就换!”

瞧见徐家人神色各异,那徐升泰更是面上青白交加,段大夫噗嗤笑出了声,“阿娘,你可别吓坏了她!”

“劳您费心了。”

云暮退后半步冲段老夫人微微一福,端的是秀致温婉,落落大方。

从前受委屈时,云暮太过渴望有人将她护在身后,告诉她别怕。但爹娘再不可能,崔琰言而无信,陆晏然……将她献给崔琰。

渴望了许久的话,她如今竟在只见了一面的段家人口中听到了。

云暮的唇角微微翘起,唇边小窝便绽了出来。

永远躲在旁人身后,便永远是长不大的小囡囡。她当然知道,或许有的人在娘家时有父母疼宠偏爱,嫁人后有夫君体贴呵护,这样幸运的女孩子,自然是可以做一辈子小姑娘。

但她这个人,命苦。

云暮摇摇头,指尖也在段老夫人掌心划一划,转身冲徐不疾轻声道,“你同我谈一谈吧。”

说罢,抬手拿了那一迭信笺,往旁边空的包厢中走去。

-

包厢中清静了许多。

徐不疾踉跄中带了急切,还未坐定,便急匆匆解释道,“叶姑娘不必将我父亲的话放在心上,我先替他赔个不是!”

“我这几日因着伤便发烧昏沉了几日,堂叔怕我出事,恰我父亲运了一批茶道大戎,便从云州绕来看我,这些你都不必去想,我的婚事自然有我祖母说了算!”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

云暮素手轻轻一推将那婚书,一双杏眸静静看着他,轻声道,“我想知道,你是哪天开始想同我成婚的?”

徐不急猛的住口,苍白脸颊却泛起不健康的红晕。然后他掌心极温柔的在那纸上摩挲,垂下眼帘,“每一天,叶姑娘。”

“每一天。”

他重重的说。

“那如果我有一个女儿呢?”

云暮唇角高高的翘起,眼泪却顺着脸庞落下,“她如今就养在定国公府,是定国公崔琰的女儿。”

“……这对你不公平。”

云暮感受到温热的泪珠挂在上唇,却没有力气去擦,只任凭它不受控制的流下,“也会给你带来许多麻烦。”

“云暮,我们彼此的公平,并不一定要我知晓你已经结痂的伤疤。”

徐不疾伸手想要捉她的指尖,却在快要触及她的时候往后缩了缩,道,“我的父亲强势,自来同我关系不睦,这也是我的伤疤。你知道吗,我甚至害怕暴露偶尔和他一样的占有欲,有许多时候,我真的想要把你紧紧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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