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枕席(122)
话音未落,鲜血四溅。
黄守备的脑袋已然怒目圆睁着,滚落在张府台脚下。
“北疆乱势已起。”
崔琰语气中带了不宜察觉的兴奋,又转头冲自己一手提拔那副将挥一挥手,令人将那尸身拖了下去。
他转身对那张府台道,“既然黄某畏罪伏诛,雁州事宜便需得张府台监理,如此,前阵为北疆军,由江氏从前几位大将军带着去便是,待大戎和北狄消耗殆尽……再乘胜追击便是,张府台觉得如何?”
如何?
张府台鼠须一抖便明白了其中是非,北疆军是朝廷常年驻扎雁州的军士,江氏旧部本就在其中根深蒂固,若是做了先头军,哪里还能得回还?
谁去乘胜追击?自然是崔大人带来的这私军。
此人不但要消耗不甚听调遣的江氏旧部,还要借此光明正大的要他自己培植的玄甲军领着军功!
这哪里是他敢掺合的?
张府台抹一抹额头汗珠子,只往地上一瘫道,“张某昨日便十分不适,想来是旧疾犯了,如此府台、虎符便只得劳烦崔大人代行军令了!”
崔琰对着张府台倒是十分满意,一扬下巴示意人将他搀起来送到后室,“张大人为国鞠躬尽瘁,还是要好好保养身子才是。”
屋内转瞬间便只剩一室静谧,徒留下一滩血迹和一滩腌臜液体,气味便甚是不堪。
“已派人去了段家,打着故旧的名义派人去了顾家报信,要他们带着随姑娘赶紧离开雁州。”松烟略一拱手,又道,“徐家并非有头一次夹带铁矿,只不过怕是从前都徐家家主都未曾察觉,此番倒是急着掩盖行迹。”
“如此,恰光明正大处置了便是?”松烟面露询问,却不想崔琰摆摆手,“只先压下来,在这一乱中处置了便是。”
松烟登时便懂了,国公爷这是忌着随姑娘。
崔琰长指一展,将那金制虎符捏在手中微微摩挲那细纹,心中仍旧莫名泛着不安的烦躁感,略一思忖,又道,“你再去支一列玄甲君,将云暮连带着段家,一同送到云州去,传令只要护着她无忧,便算作二等军功。”
松烟神色一凛,颔首称呼是,便往外去。
崔琰深吸一口气,一双桃花眼沉沉望向门外。
若此事成,如何有人敢再欺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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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暮醒来的时候,后颈依然昏沉沉觉得疼,她想要抬手揉一揉,却发现两只手被一指宽的布条捆了起来。
登时心便沉沉往下坠去。
马车十分颠簸,云暮极轻的蹭到窗边,隔着被风沙扬起的车帘子向外看去。
雁州乱了。
昨日还在运着山珍奇货的管道上尽是推着小车,带着家当流民,倒是像极了从前吴州水患时,衣衫褴褛的人们携家带口往北边高的地界徘徊挣扎求生的模样。
人们的脸上尽是悲伤,或许很快就会变成漠然。
可装她的这辆马车却是逆着人.流的方向走的。
官道并不算宽,逆行的马车似是不愿同流民的队伍冲突,竟然往边上一停,径直停在了官道边上的小树林中。
云暮一动都不敢动,只感觉车头微微翘起向一侧偏着,车辕上两个人或许是有一个人下了车。
忽然车帘子被猛的掀开,光亮透了进来。
云暮近乎本能的克制着自己被光晃到的双眸不要剧烈抖动,依旧装作没醒的样子。
有人掐着她的下巴将她细细打量,然后随意松了手,咚的一声,云暮便重重落在车厢中。
即便如此她也依旧瘫软四肢,并不动弹。
“这娘们真是废物,挨一下子灌一包药便昏这么久,能有用吗?”男人的声音尖尖细细,带着些不屑。
“大永女人本来就孱弱,”另一个略沉些的男声应他。
“姓黄的说,阵前将她往姓崔的面前一摆做祭旗,怕还有些用处,只是可惜了一张漂亮脸蛋。”
他们说的是大戎话,云暮为着行商方便,大戎话是能懂个大概的。
他们,大戎人竟然要杀她!
云暮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活下去!
顾不上怨恨,也顾不上恐惧,云暮的脑海中有个声音在近乎疯狂的叫嚣。
她大口喘着粗气,心底却极快极冷静的盘算着。
第59章 云儿
云暮极快速的颤抖, 也极快速的思考。
方才那人说姓崔的也只能是崔琰。
祭旗?若是自己的生死与战事相关,崔琰素来重权,定然不会容自己影响大事, 只怕是一捧黄土赔上几滴泪, 便草草了此一生。
大永与大戎交战,偏如今这二人依旧穿着大永衣衫, 还有方才那流民, 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如今还在大永境内, 靠近两国交接的地方。
一定、一定不能出大永边境, 云暮的脑袋因着那迷药还有些许沉重,脑子却带了十分清醒。
没了家人经历战事的流民大概是漠然的,从前水患事跟着三叔往京中走时,没人会关心旁人的事, 满脑子都只活下去一个念头。
此时自己跳车若是喊人,保不齐会被捉回去,即便是有人伸手, 也未必能打的过这两个彪形大汉。
雁州之所以能成为要塞, 便是因着地势所限, 只得几个出口作为必经之地, 出边境时遇到的官兵才是真正能对付这些人的人。
外面一个在解手,一个坐在车辕上吃起了干粮。
马车许久都未动起来。
直到另一侧的车辕一沉,车帘子一掀便透出亮光来, 许是那人想再喂她些药以备她过关卡时醒来?
云暮呼吸轻浅。
谁知眼前忽然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