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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枕席(142)

作者:枝头小憩 阅读记录

“他们也算是真汉子。”

松烟跟着便叹一句,那些蛮夷甚是凶残,留下这些人只是步卒,并非骑兵,如何打得过马背上的蛮族?

“是祸事。”

崔琰言语果断,语义淡然,松烟一脸不解。

如何反抗还能是祸事?

“若是换做我是蛮族,你可知我会做什么?”

松烟摇头,他要是能知道,这国公爷不就轮到他来做了?

崔琰站在院门口回望,那道皮散着头发,正写着什么的玲珑剪映。

云暮,你莫要怪我。

是姓徐的自己找死。

战事在最初,看起来确实是大戎北狄转运生铁冶炼,实则那姓黄的遇刺是便是大戎有意拉北狄人下水。倘若北狄不是蓄谋,如何两国能狼狈为奸?

圣人多疑,世家蛀蚀,北疆之乱,已成定局。

雁州数万人口,可做兵甲,也可事生产。

无论何人消统而治之,按理说都一块肥肉膏腴,只可惜两国异族不懂徐徐图之的道理,只一味用强,方才有雁州些许官兵带着血性边民骤生抵抗。

能为人差遣的羊群没人会舍得宰掉,可是会反抗的羊群会带坏别的羊。

许久,崔琰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屠城。”

第69章 通敌

“已然去筹粮了?”

云暮指尖攥紧的帕子飘落在厚重柔软的绒毯上, 悄无声息,静得人心头发紧。

云暮忽然觉得后悔,那样要紧的关头, 她却未曾陪在徐不疾身边。他平日里便有些毛躁, 又素来爱重家人,此间涉及到他父亲, 又如何能不着急呢?

“如何这般焦躁?”

崔琰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清淡隽永, 平和沉稳, 竟无端叫云暮想起从前拦下他车架时,落在车架前的那片叶。

心底忽平静了些许。

云暮抬眼望去,依旧是一席穿惯了的半旧不新鸦青锦袍,只袍子下摆随着阔步微微摆动。

崔琰就那样站在了离她五不开外的门口, 晨曦的阳光照亮他的侧脸,硬朗下巴泛着淡青,似是一夜没睡。

当松烟转向崔琰时, 云暮才反应过来, 他自然是什么事都不敢瞒着崔琰的。

“亏得那蛮夷想得出来。”

崔琰伸手披了件外袍, 潦草在腰间一扎, 便在上首坐下,却良久未曾开口,只低眉间神思中浮现出倦怠, 像实在端详自己的指尖。

“他还未曾叛国,只是被逼乱了阵脚……”

云暮喉咙发涩,视线便不自觉低垂, 落在自己穿着粗布衣裙的膝盖上,声音越压越低, “他不该这样。”

话一出口,云暮的目光落在崔琰绣了金云纹的厚底官靴上时才意识到,若是徐不疾真的运了粮草到雁州的北狄人手中,便是通敌叛国。

“为救至亲忙中出错是人之常情,”

崔琰声线温和,目光清清淡淡看向她,似乎并不恼怒,“我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如我一般,是六亲断绝的天煞孤星。”

云暮心绪不宁,却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

被夹在两国之间的普通人,如何能在这般大事之前保持冷静?

“你没有军情,自然不知道雁州是何等情形,”崔琰语气柔和,语速缓慢,像极了曾经教她吟诗作画时的神态,一字一句道,“北狄人之所以要人送粮草,便是为着养精蓄锐,南下攻打云州。”

云州才是真正的咽喉,是入关直取京师的第一府,崔琰守之以重兵,北狄人不愿打无准备之仗,方才将雁州团团围住,一边休养生息,一便榨干雁州的最后一丝油水。

崔琰端了茶盏微微润喉,只垂眸看着她的侧脸。

屠城,一平战乱,二做震慑,是北狄和大戎应对如今情形的上策,只看他们谁来下刀。

但眼下是上策,于长远则是下策。

大永人是杀不尽的。

若因圣人弃置,边陲三城一城屠戮殆尽,而另外两座城池主政官员开城门,纳流民,再赢上几场战役,北疆一道自然是民心所向。

届时案上鱼肉是谁,怎么切,便只看庖厨如何下刀。

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同云暮讲的。

云暮端详着他的侧脸。

这些是千金难换的政务军务,自然不该她这个平民知晓,可崔琰却一字一句同她细细解释,甚至她是个有可能和徐不疾一道“通敌叛国”的,背叛过他多次的女人。

简直是无底线的包容。

云暮视线落在崔琰的衣领,素白里衣的领子在喉结处折进去一块,整个人显得不修边幅。

“你不该同我说这些的,”她微微摇头,臣不密失其身君不密失其国,这是他曾经教过她的道理。

“你不是旁人。”崔琰轻声道。

“我会劝他另寻他法。”

云暮语气笃定,慌乱之中自然是想不到这一层,可如今想通了,自然不能这般,北狄放不放人是一回事,递刀子给异族戕害自己的同胞又是一回事。

“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崔琰欲言又止,状若不经意道,“徐家……徐公子的异动我只作不知。”

见云暮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崔琰笑笑,“我自然是全心全意为你考虑。我同徐公子不一样,家中再无亲眷,便没什么牵挂。”

云暮久久没有说话,然后慢慢摇头,“不必了,多谢。”

他起身,抬手要去抚平袍角,才发现自己穿的依旧是昨日衣衫,一夜未眠,已然是皱得不能看了,只得讪讪将手负于身侧,温声道,“一切随你。”

说罢并不再多言语,只是一副了然模样,崔琰转身缓步向外走去,云暮安静坐在椅子上,沉思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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