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烟听着这话本是一惊，跟着便忍不住腹诽，今日的国公爷真是激动过了头，话多又难听。

最起码他和王娘子现在还能好好说几句话呢。

正出神，便听崔琰道，“她身边守着的人切莫漏了行迹，只收回来些，你去将念念的名字拿来，我再挑一挑。”

三十几个备选，看起来还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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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暮蹒跚回到租的那院子中时，已然是半下午了。

春末夏初的阳光晒得她脸颊滚烫。

关嫂一家人口多，安置起来便添了许多的鸡飞狗跳，见云暮回来，关嫂红彤彤手掌在围裙上一抹，一手扶着肚子，冲她招招手挤眉弄眼。

竟是从灶台中挖出大大小小烧得黑乎乎的土豆。

“我家小猴馋，这是小安悄悄给你留的！”关嫂伸手将那炭盆子里板栗拨出来，一边倒手，一边掰开往她手里塞，“尝尝！”

云暮掌心都被那温热的板栗烫的发红，却一动不动，任凭那板栗躺在掌心，像是要从板栗中汲取一点点暖意。

“我听徐少东家说，段家人想同你认干亲？”

关嫂凑上来，“段家人是不错，但其实不好，若是认了，你同段家女儿如何相处？反倒是成了外人！”

徐不疾。

云暮点点头，又摇摇头，原来徐不疾体贴的帮她守住了秘密，眼眶便忍不住有点酸。

“徐少东家倒是体贴，不然着云州咱们人生地不熟的，我倒是怕你走丢了，”

关嫂没留神云暮脸上神色，只自顾自说着，“真是托了你的福，流民一来，咱们才知道雁州竟是叫那蛮子围了！幸好早早来了云州。”

来得早，带了些家资不说，租房子也是便宜许多。

“我瞧着往后走货的营生是不好干了，徐少东家还说咱们两家一道去河东，要我说，河东是安稳，但是我是土生土长的雁州人，自然不愿离开北疆的，左右咱们有那新来的崔大人，几下子就将流民管得服服帖帖，我瞧着云州安稳的很。”

昨夜闹得吓人，晨起就没事了。

今日流民竟安安生生在城外扎了寨，倒是有不少人说那崔大人爱民如子呢。

“你们小两口不如就留在云州，省得你回去河东还要伺候一大家子——”

“不会了。”

云暮像是此时此刻才从漠然中苏醒过来一样，心脏痛到整片胸口都在发麻发酸，身体没有一丝力气。

“也是，少东家哪里舍得你吃苦哟！”

“嫂子，我们不会成亲了。”

云暮掌心的栗子落在地上，柔软白嫩的掌心只剩一个圆圆的红点，疼得云暮忽冷忽热。

关嫂愣了愣，伸手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小宝一样，声音也不复爽利，只柔声问她，“跟嫂子说，这是怎么了？”

云暮摇一摇头，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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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头，怎么烫成这样！”

关嫂心疼的将那一盆土豆细细剥了皮，递到云暮面前，被烧焦的土豆便散出焦香味。

云暮只觉得口中泛苦，却无法同关嫂说真实缘由，只低声道，“他要回去寻父亲，我拦不住他。”

“人人都是爹生娘养的，那么个糊涂蛋爹偏偏养大了他，要谁都割舍不下！要我说这本就是迟早的事情，”关嫂把那土豆往她手里一塞，“早比晚好！”

云暮重重点头，鼻腔发出闷声应她。

窗外夜幕低低压下来，像是泼了墨汁。

隔壁屋子里大牛正在挨小宝的打，小安则在一便看热闹，闹得很。

云暮眼神望向窗外露出一弦明月，忽然开口，“嫂子，我们想一想在云州做什么营生吧。”

边贸一停，坐吃山空。

找些事情做自然会慢慢忘掉悲伤。

“嫂子回去看孩子吧，我自己静一静。”

关嫂笑着摸了摸云暮的脑袋，“好。”

云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一口气去洗漱。

夜色渐浓，院子渐渐静了下来，云暮将洗漱的水倒在盆子中，抬眼时才发现，明亮月色之下，院中不知何时立着一道高瘦身影。

徐不疾竟不知在院中等了多久她。

“你不必再劝我了，”云暮摇头，眼泡发肿，语气却坚定，“那北狄大汗的信笺不是叫你——”

“对不起。”

云暮再一次听到徐不疾说出这句话，眼前一阵发黑，晕过去之前，她听到徐不疾说，“你只消随我出了云州，我便放你回去。”

“到时候我叫伙计送你回去，你到云州时，我或许已经接到父亲了。”他语气柔和，却让云暮心底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第71章 鹰神

圣人未剿灭世家之前, 雁州商户拢共收着两重税，有不少走垛的生意人都有绕开关卡运货的野路子。

云暮也未曾想过自己醒来时已然出了云州。

“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

徐不疾伸手递给她一个胡饼, 一个牛皮水囊, 厚重的牛皮落在掌心有温润的触感，“水壶是干净的。”

荒漠的夜晚巨大的天幕笼罩下来, 月朗星稀直看得人神清气爽, 倘若不是被强行带到野外的话, 确实是一番好景色。

云暮看了他一眼, 摇摇头，只靠着一棵抱膝坐在羊皮毯子上。

“还有几十里就到雁州和云州之间的驿站，我会叫伙计将你送回家的，”徐不疾微微咳了一声, 只看着云暮垂下的眼帘，眼眶干涩，“我留了些银钱在云州, 如今北疆乱起来, 你往南走走也是好的。”

云暮轻轻攥紧手中的帕子, “认识你之前, 我觉得再次爱一个人很艰难，这世间有什么人会包容我的迟疑犹豫，包容我的敏感多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