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枕席(34)
云蓝目光在那一碟点心上稍作停留,心底酸楚了一瞬,就继续脆声说了下去。
叶姑娘仿佛浑不在意。
她随手拈了枚点心,还不等云蓝说完,就扔到了口中。
“叶姑娘那……”
那是块摆做看碟赏样子的荷花酥,用油炸过,极干极硬又没有馅料,少有人吃。
果然,叶姑娘嚼了几口便被噎得直抻脖子,却也没吐出来,云蓝赶忙替她端了杯茶,她方才皱眉顺下了去,问道,“那什么?”
“那荷花酥奴婢觉着委实不大合南边人的口味。”云蓝抿唇轻声道。
“确实。”
叶姑娘撇撇嘴,抽出条素帕子,边擦着手边道,“行了,你们这国公府规矩真不小,我不用人伺候,你也少来烦我,我有事会找你。”
云蓝赶忙点头。
叶姑娘轻嗤一声,起身道,“我既帮你瞧了身子,你便给我扎几针练练手好了。”
啊?
云蓝瞪大双眼,口中却已然称是。
“放心,疼一下而已,弄不坏你。”
见云蓝一脸视死如归,叶姑娘神色颇为不耐,快步往书房走去。
看着她利落离去的背影,云蓝才反应过来,崔琰说的叶姑娘轻省好伺候,是实打实的。
只不过要吃些皮肉苦罢了。
待云蓝收了桌上吃剩的点心,刚要往茶房去,叶姑娘的声音忽从书房悠悠传来,
“你自己去西厢第二个箱子里拿药,这一个月禁房I中I事。”
脸颊迅速充血,耳朵紧跟着烧得滚烫,一瞬间,云蓝窘迫到想钻进食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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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崔琰,侍奉叶姑娘实在是省心省力。
她成日钻在医书里,不用伺候换衣服用膳,不用人伺候沐浴熏香,晚上的时间也空了出来。
叶姑娘身到底是客,膳房日日都殷勤送了一日三顿膳并一顿点心,云蓝只需端给她,再拢着小丫鬟们别出去惹是生非便是了。
而叶姑娘说的扎几针,其实只是对着她的病症尝试不同的针法。
更何况,叶姑娘连自己都扎。
最重要的是,在叶姑娘身上,云蓝感受不到大长公主和崔琰身上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她似乎久违的可以开始好好呼吸了。
有些不大恭敬的说……
她感觉自己仿佛养了一只脾气算不上好的、偶尔会抓自己一爪子的猫。
来玉清筑的第三天,云蓝就觉得日子如同休沐一般,时间仿佛极快。
什么都不做总归是不够安心,云蓝还是绣了几条帕子给叶姑娘,花样子是她医书上画的金银花。
“你画的真不错,帮我把这几种拓画在这里吧。”
拿到帕子时,叶姑娘的眼神中闪过明亮的光彩。
云蓝的画也是崔琰手把手教的,只不过他说她的画匠气过重有失飘逸,她便很少再动笔,只在描花样子时才略用。
可是叶姑娘竟需要她的画来做正事。
云蓝笑得极轻快,点头应道,“只要您看得上便是。”
心中闪过莫名的满足,云蓝抬脚要走。
“你……”
叶姑娘叫住了她。
云蓝回身,面露询问。
叶姑娘素白脸上竟然难得飘过一抹淡淡的粉红。她语气僵硬的直戳戳道,“你再给我绣一条旋覆花的,可以吗?”
下巴微微上扬,一双狭长的凤眼望着房梁,像极了怪脾气的小孩子。
“好!”
明媚的神采从杏眼中溢处,云蓝轻快笑着福了福身子去分线,酒窝像是绽了春光。
“那我要两条。”
或许是绣帕子太忙,画医书太难,再次见到来送字帖给她的松烟时,云蓝才想起来。
好像这几日,她都未曾像从前一样思念过崔琰。
“世子说,要姑娘好好练字,若是等回了问梅阁发现功夫不到,世子是要罚的。”
松烟面色如常站在门外,捧着极金贵的一刀泾上白,一块坚如玉石的苏合墨,一块素砚并一套狼毫。
他看着面上渐渐浮现不安的云蓝,低声讨好道,“云蓝姑娘莫担心,世子只是不便来瞧你,心里总想着你的。”
第18章 郡主
天气一日日暖起来,仿佛一夜之间,院子里的树梢上就泛了嫩黄,在初春的暖阳下生机盎然。
因着这好天气,如今阖府上下都在忙这一件事:
大长公主的几株极品牡丹开了。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牡丹宴果真是好兆头。
世家爱花,且多以牡丹为尊。
凭赏花为由摆铃兰宴,流觞曲水,以吟诗作赋作为男女相看的由头,更算雅事一桩多是佳话频传。
且不说,宁国大长公主在皇室中威望极重,定国公府是世家中一等一的崔氏大宗,就已经足够世家公子贵女们争相而至。
更何况还有崔琰。
一流世家显赫身世,颇得圣心的才干能臣,再配上那样一张朗月入怀般的脸,遑论他素来温文有礼的性子。
连圣人听说之后都赐了百花,说是要给牡丹做衬助兴。
一时间,京中牡丹花笺一“笺”难求。
所以无论如何,崔琰定然会有一个与他相配的世家千金,同他一样的门楣高贵,满腹诗书。
他们会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同全府筹备牡丹宴的紧张忙碌迥异,云蓝竟然在玉清筑中感受到了难得的惬意。
叶姑娘素来事少,又十分不爱人在跟前伺候,小丫头们只用做些零碎活计,在院子里成日踢毽子翻花绳,玉清筑里从上到下,都弥漫着一种散漫惬意的气息。
牡丹宴前那日,阳光晴好。
云蓝怕叶姑娘有事,搬了垫子坐在廊下绣帕子时,忽觉得有些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