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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枕席(80)

作者:枝头小憩 阅读记录

云暮艰难的将这一切收到包袱中。

她克制着心间翻涌复杂。

有重获新生枯木逢春的喜悦,有对卢韵致生死忐忑,更有磋磨在崔琰身上这近五年时光的悲凉。

叶姑娘,坏了她的视若生命的圣手名誉,送了她出来。

阿韵,给了她路引。

她用着白露的银子来逃离。

沾满泥巴的掌心轻轻抚上双眼,鼻尖萦绕着泥土香。

云暮竭力和汹涌的情绪对抗,努力不要让自己失控哀嚎。

静默了一会,她捋平裙摆,轻轻跪下,朝着城南平民坟岗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那是埋葬白露的地方。

云暮在衣角擦了擦手,将那药水涂在脸上。

起身向山下走去。

山间路漆黑一片。

玉佛寺周遭种的菩提叶子轻摆,夏日的夜风和暖吹拂她的鬓发。

云暮视线模糊,垂在身侧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步履不停。

忽一只鸟从枝头起飞,惊起山中鸟雀群飞。

可是云暮不太害怕。

她静静驻足看了那群鸟一会,便头也不抬的继续向山下走去。

往后她便不是云蓝,不是随云暮。

是没有姓名的人,是继承了卢韵致意愿的人。

往后,她就叫叶乔吧。

同叶姑娘一样,做一株挺拔的树。

不做攀附谁,依靠谁的菟丝子。

做一只自由的鸟。

终于,泪水潸然而下。

第37章 梦境

西市上晨起便热闹非凡。

除了南北往来的杂货, 有大契人牵了矮脚马,驮着山珍干货在叫卖,也有波斯人卖着花花绿绿的地毯器具, 如今圣人开恩设市降税, 通商日渐方便了起来。

“那些巡捕营的人好像一下子就老实了,”邻居何婶扯着云暮的臂弯, “我家儿子在大酒楼做翁厨, 都许久没有遇到他们敲银钱了。”

云暮戴着了面纱, 她想起何婶便看不见她笑, 只得开口道,“是呢。”

“小叶姑娘,你真的不瞧瞧我那傻儿子嘛!老实又能干有手艺,每个月能往家里交一两半银子!甚是贴心, 可比你那负心汉死鬼男人强多了!”

何婶一说起自己的儿子,便是止不住的话头,“我知道你长得好, 眼光高, 如今也没什么心思找下一个, 等你想通了你就告诉我!”

“男人啊, 俊不俊不打紧,最要紧的还是贴心!得要他心里有你……”

云暮笑而不语。

她同街坊四邻编的是自己上京寻青梅竹马的夫婿,却不料夫婿中举之后求娶了上峰女儿, 如今已然带着新夫人赴任去了。

因而在何婶口中,她便有了一个负心汉死鬼男人。

“你瞧瞧,这点山珍竟要半钱银子!”

云暮上手摸了摸, 跟着就摇摇头,这个不值。在国公府见惯了好的, 这种山珍倒是一打眼就知道深浅,她轻轻拽拽何婶衣角示意她离开。

两人正四下看着,却忽闻前方官差鸣锣开道,前面差役骑着高头大马呼喝着罪行,后面跟着长长一列囚车。

通敌叛国,九族俱丧。

有不少人听着愤慨,便冲着那囚车纷纷骂了起来。

“哎呦你看着点!”

挎着菜篮子的何婶扯了一旁云暮的衣袖,帮她避开了迎面飞来的一片烂菜叶子,“听说这苏家以前也是大官呢!要我说,一朝犯了事还不如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自在平安。”

“是啊,”

云暮颇为赞同的冲何婶点点头,自己不愿再去看。犯事的确实是那个苏家,因为云暮在囚车中看到了苏二娘。

曾经骄矜尊贵的姑娘,不管不顾的抓着人们扔的烂菜叶子往嘴巴里塞,看的人心惊肉跳,她身旁那个耀武扬威的婢女更不知道去了哪里。

若是从前,云暮是会跟着鄙夷的。

可自认识了卢三娘,云暮倒不知道这样一个罪名对苏二娘来说,是真实还是虚妄。

毕竟她们从来都没得选。

外嫁女子可免罪,云暮竟忽替苏二娘生出几分荒唐的可惜。若是她早点同崔琰成婚,或许会免了这样一遭劫难。

有时候人的命就是这样,只是差那么一点时机,便是天壤之别。

同那婶子散了伙各自归家,合上临街的窗户,云暮将喧嚣隔在窗外。

许久都没有能打听到卢韵致的消息,也未曾听说广平王府有丧事,但最近京中盘查莫名严格了起来。

云暮觉得自己到了要离开这里的时候。

她有些不舍。

刚租住到这里时,云暮曾陷入巨大迷茫。

就像是被关了太久的鸟雀不会用翅膀,人一旦习惯了被管束,竟然会被完全的自由砸晕头脑。

她是孤儿,又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崔琰。

没有亲人故旧期待重逢,也没有遗憾等待完成,云暮觉得自己像是世间的一粒浮尘,同万事万物都没有联系。

她对生活无所适从,对未来也漫无目的。

她要做什么?

将来要到哪里去?

就这样漂泊着、躲藏着过一辈子吗?

云暮曾经学着叶姑娘的模样,在纸上写下一条又一条计划。

她要回一次卢韵致怀念的,度过了童年时光的永嘉镇,要像叶姑娘一样自食其力,还要赚许多的钱,给白露供奉一盏永不熄灭的大海灯。

可是即便是明知自己在休养身体,极大的负罪感也还是将她包围。

她躺在床上,总会一遍又一遍的想。

叶姑娘、卢韵致,她们为什么都对她那样好?她哪里就值得旁人平白无故对她这样好?

有那么一阵子,云暮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的余生活不出精彩,如果她做不到那些事,那么便是对她们的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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